杜宇｜庚子岁尾淘书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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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年关至，上一阶段至寒，近几日天气回暖，三九天竟然有入春的感觉了。但因为疫情，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揪心的气味，不出门的越来越多了，街上出门戴口罩的也越来越多了。“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早晨醒来，想赖床却又辗转反侧难以再入睡。7:10起床，洗漱完毕天已经东方泛亮了。想了想还是出门吧，不然过几天说不定封闭式管理的话，这个年底就没机会再去淘书了。于是戴好口罩，武装完毕后到楼下骑车出小区门。10分钟后到了北广场。

        

      北广场冷冷清清，摆摊的和买书的都稀稀朗朗。本来这个后半年北广场的生意就越来越冷了，之前卖文物考古类图书的老潘也已经不干了，这两周也不见了老李和小许，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客源和货源。天井院巷子口摆了几个摊儿，书却全部都是老照常，上周没有卖出去的，这周仍然还在，却没有添新的。走到巷子最里面，康师却在，几个人问他有没有新书？康师回答的也很干脆利落——“疫情期间，很多小区都不让人进去，根本收不到书”。低头寻觅了一番，的确一无所获。

      穿行内过道，在内过道里的老王书摊上也没有任何的收获。进入天井院的第1个书摊上，上周没有来的赵师傅这周却来了。询问原因，他说所在的城中村拆迁，他忙着搬家呢——2021年的9月份是全运会召开的时间，作为主办城市，废都现在到处旧城改造，期待旧貌换新颜的同时，却也辛苦了这些城中村的租客们——他书摊的书更新也不太快了，今日却发现了几种新的，大概是攒了两周的结果吧。挑挑拣拣收获了四五本，具体如下：

其一，黄候兴《〈女神〉时期的郭沫若》，中国现代作家研究丛书之一，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6月1版1印，印量仅700册。郭沫若为中共五老之一，今天的评价却是毁誉参半——谄媚、失节，很多人对他的晚年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早年的郭沫若绝对是天才的代表之一——写新诗，《女神》成就了中国第一部新诗集；搞史学研究，《奴隶制时代》《青铜时代》成为早期用唯物主义史观研究中国历史的代表性作品；搞考古学和古文字研究就更不得了了，他是甲骨文的四堂之一，据说在日本流亡期间，在手中没有任何资料的情况下，凭记忆写就了《殷墟卜辞通纂》，成为早期甲骨文学研究的重要工具书。本书所研究的郭沫若，恰恰是被称为天才的郭沬若，况且印行量只有700册，自然称得上第1本好书。

      其二，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7月1版2印（1印为88年12月）。此书是1949~1989年的中国的第三分册，也是拨乱反正后所发行的比较权威的研究文革学术代表作之一。作者身为国防大学中共党史研究专家，改革开放后即投身于文化大革命的教学与研究，也是该领域内代表性的学者之一。书的出版时间是1988年，很快一印的15000册销售一空，才有了第二印的这本书——相比较今天50%以上的书销售不到1000册的洋码，那真是一个知识饥渴的时代，当然也是一个能读到好书的时代。

       其三，霭理士《性心理学》，潘光旦译注，北京三联书店1988年5月1版2印（87年7月1印）。今日多翻译霭理士为艾利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国著名心理学家，被誉为当时“最文明的英国人”，该书是其成名作及代表作，潘光旦先生在20年代留美期间，出于对霭氏之学的倾心服膺，确定翻译这本书。40年代初，潘先生在西南联大任教期间终成此功。改革开放后，在三联书店总经理范用先生的力促下，潘的学生费孝通先生对此书重新进行整理，再次成为开风气之后的至今经久不衰的一本经典。

      其四，王兆光《长安史迹纪略》，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9月1印本。此长安乃是今废都之南秦岭之北的长安区，古来樊川韦杜之地也，“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然笑春风”，乃是长安的嫣然一笑，惊回了千年一梦。“长安韦杜，距天尺五”，“少林野老，杜陵布衣”，长安的绝代风华，留下来了翰墨文章。本书作者纵横长安古今，畅谈钟南山下的每一个故事，读起来饶有趣味，非常值得推荐的一本书。

     其五，人文版《楚辞选》《李白诗选》两种，加上家里的《汉魏六朝诗选》，攒了三本了。这套书经常能够见到一些，之前没有太多的关注过，今年双11期间，买了一套上海古籍的中国古典文学名家选集丛书后，突然间有了再收集一套人文版的冲动了。但据说这一套书跨度大、年代久，特别是有个别的印量比较少，非常不好找。无所谓的，一切随缘吧，喜欢这种风格的封面，或许攒够几本后就被我出手了。

其六，贾平凹《四十岁说》，买的时候旁边的书友就跟我说，《四十岁说》比《废都》好看。想想也是，首先我一直认为贾写散文的天赋比写小说要高，其次是人到四十恰为最有感慨的时候，特别是贾平凹，《废都》出版了，却褒贬不一毁誉参半，各种攻击随之而来。这一年的贾平凹，没有金光荣耀，却病了下来。满城风雨的在传销着各种各样盗版的贾平凹的小说续集，“黄色作家”的帽子扣在头上，这本书中的四十岁是命运多舛的四十岁，更是真情流露的四十岁。2021年也是我的四十岁，半辈子的沧桑即将过去了，而今空气中却弥漫着的全是悲观情绪。四十岁说，我又会说些什么呢？没有贾的名气，却和贾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每个人四十岁，应该都是有很多感慨的四十岁吧。

      在老赵书摊的隔壁是小夏的书摊，西安的旧书市场上有两个小夏，一个叫夏胜利，另外一个却叫不出名字来。今年夏季，夏胜利阖然长逝，留下了很多的惋惜。在另一个小夏的书摊上，书更新的也非常慢，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的，没想到低头之间却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蒋梓骅、范茂震、杨德玲合编的《鬼神学词典》，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1月1版1印，硬精装本，封面便是著名的钟馗嫁妹图。

      钟馗是民间信仰的鬼王，嫁者，转移罪过也，魅者，鬼也，长期的以讹传讹，便有了钟馗嫁妹的故事。该书汇集中外传说的鬼神精灵及鬼神学术于1300余条，是一个入门型的鬼神学小百科全书。“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民间信仰在民俗学方面却有着独到的作用。2020年即将过去，“安得再生钟进士，尽烹魍魉与龟蛇？”疫情的当下，希望一切都好起来吧。

       除了《鬼神学词典》之外，在小夏的一堆杂书中，几本品相不错的小书，用塑料袋密封着。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江苏古籍版的中国历代名人传丛书5种，分别是司马迁、辛弃疾、陆游、吴敬梓和曹雪芹，不仅每一个都如雷贯耳，而且书的品相也非常完美。担心售价过高，冒着仅仅问一问的风险，去打听6本书合在一块怎么出手。老夏来了一句“开张第一单生意一共你给20块钱吧，不要搞价哦。”这么优惠的价格，自然毫无犹豫的纳入囊中。然后在跟他聊天的过程中，顺便提到了从他这买的好几本《百名摄影师聚焦陕西》已经陆续出手了，还帮浪三少兄出了一本。老夏说那还有一本呢，没有拆封的，你一块拿走吧。于是算是在老夏这儿买了三种书。

       继续逛却再也没有了收获，在李亚军的书摊上看上一套《于右书法选辑》，一个函套里面21单册，李老板开价最低是500元，自然是买不起的。在另外一个书摊看到了一本《长安·终南山道教史略》，老板的要价比网上还高了许多，最终都舍弃了。再转了一圈，在巷子口的另一地摊上，低头发现了几本质量不错的书。这个书摊的老板年龄较长、经营旧书的时间长，爱书、懂书，但日常里好书却并不太多，往常里逛的时候，也基本上都是一带而过的节奏。大概是今天实在没有好书的缘故。最后从他的书摊上挑出了三四种来，要价都颇高，转了一圈后再聊的时候，师傅认定我是个爱书人，也是个读书人，终于以双方合适的价格一起买下。具体如下：

       其一，聂鲁达《诗歌总集》，王央乐译，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年12月1版1印，精装本，印量仅2600册。该书完成翻译的时间，恰巧是聂鲁达去世的10周年，也是第一本聂鲁达完整的诗集中文译本，作为拉美文学的代表作，世界文学的经典，至今仍然是洛阳纸贵，一书难求，老赵开口要价180元。当然最后可能变成了不到80元的价了。

      其二，余光中译《梵谷传》，第6版，万卷文库之五十九，大地出版社民国67年5月初版，73年10月6版。梵谷即梵高，两岸的翻译也真有意思，高者，上也；谷者，下也，一个人的名字翻译成中文，意思刚好相反。之所以买下这本书，自然是冲着余光中先生译本的。看前面的介绍，余先生在刚毕业后两年、服兵役期间即曾着手翻译了这本书，历时一年多终告成功，在文艺界引起了一定的反响，后因出版事务调整，初版本几成绝版，故而余先生20年后再次修订新译，即为手中的这个版本。而今近半个世纪过去了，佘先生也是作古，机缘巧合，竟然在日常不太关注的书摊上觅得一本，并且还是精装本。真是书缘到了，拦都拦不住呀。

       其三，《我曾历经沧桑——聂鲁达回忆录》，刘京胜译，漓江出版社1992年1月1版1印。查相关信息，除了这个版本之外，知识出版社曾于1993年也出版过林光翻译的《回首话沧桑——聂鲁达回忆录》，但比这个版本整整晚了一年。这本书和《诗歌总集》参照阅读，既然买下了《总集》，这本自然也拿了下来。

       其五，《罗克威尔画风》，康建邦等编，重庆出版社1992年1月1印本。这是一本写实主义的精装画集，内容是上个世纪30年代美国著名插画作家罗克威尔的系列作品，算得上经济大危机前后美国生活的的一部纪实。说实话，买这本书是为了配合前面的几本凑个价而已，没想到打开后竟然这么优美，再查网上售价也不菲。算得上是物有所值吧。

北广场再无收获，而逛地摊的人也越来越少。遇到日常逛的书友问有没有收货，每一个都摇头叹息。看看时间已经9点多了，便决定转移战场，骑车子用了10分钟左右时间到达了兴善寺西街。

        到了西街去没有人，所有的地摊儿都被塑料布盖的严实实的，只有张宝江一个人开了业，哦，还有小王同学也在自己的书摊后闲坐着。何辉和小黎早我了一步，但却都在和张宝江闲聊着，聊疫情，聊各行各业的不景气，聊书市的惨淡经营。在两个书摊上寻觅了一下，自然是一无所获。这时候刘老三来了，却两手空空的，没有带什么新东西来。小黎看到后扭头骑车子走了，看来是注定没有收获的一天。

       过了一会儿柳师来了，给我带来了网上订购的《昭明文选注析》，王友怀主编，三秦出版社2000年1月1印本，大32开的精装，厚厚的一本。前几日浪三少兄在家整理旧书，询问有没有人要文选，仔细一看，原来是胡锦涛文选。于是便半开玩笑的说要《昭明文选》，三少兄说没有。随后就在网上见到柳师传了一本《昭明文选注析》，标价88元，当时并没有打算买下。后来柳师在朋友圈感叹生意难做，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便给他发消息，把这本书截留了下来。另外又在他的新带的一袋的书里面捡出了几本，具体如下：

       其一，《江河万古流——触摸唐诗背后的文化温度》，作者文浩，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5月1印本。最近柳师买了一大批的陕师大的库存新书，但现在新书中能找到好书来太困难了。因为这本书讲的是唐诗背后的故事，以诗入题，以诗证史，散文笔法，饶有趣味，整体感觉还是值得阅读的，瘸子里面挑将军，就买了下来。

其二，《中国现代散文精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11月4印本，本书收入近现代散文大家的作品100多篇，基本上将名家代表作一网囊尽，记得大学的时候曾经买过一本，放在案头，读了好久，足以称得上是中国近现代散文方面一个非常好的选本，后来多次搬家，书也不知道弄哪去了。今日在柳师书摊的下面一层给翻了出来，应该是在那放了好久了，竟然被我给翻了出来，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其三，《梧轩艺谈录》，朱万章著，花城出版社2018年1月1印本，小32开精装。对本书作者并不了解，打开目录发现是讲述书画鉴赏以及背后的逸闻趣事的，应该是属于作者的阅读札记，在后面发现了它是书蠹丛书第一辑里的一种，选入里面的却有很多的熟人。

      其四，《抗日战争的战略防御》，张宏志著，军事学院出版社1985年9月1印本，小32开精装。本来对这部书没有兴趣的，打开扉页却发现是作者的签赠本，凑合着买下来挂到网上用了养书之用吧。

       其五，《阵纪浅说》两本，陈秉才著，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4月1印本，中国古代兵法通俗读物系列图书之一。《阵纪》为明代学者何良臣所著的一本兵书，该书将选兵练兵列为首位，一经刊布评价就颇高。今日所得的两本都是西安市第四十九中学的藏书。和前面的几种凑在一块，一共付了柳师100元钱。交往久了，现在在柳师这儿买书，都是让我随便给，当然给的价格也都是我俩的心理价位，不然就成不了朋友了。

      今天两个地方，共得书26本，但除了《昭明文选》之外，其余的还真的不是特别钟爱的东西。所以打算留下那一本之外，其余的都出手算了。在买书的闲隙之间，柳师和几个书摊老板一块讨论着新年过后的去路，2019~2020年，兴善寺西街俨然成为了西安的文化一条街了，万邦书店的关中大书房、知无知的活动空间、楼下负1层的伴山书屋，以及路两边一字排开的几十个书摊，看起来颇为壮观。而今两年过去了，伴山书屋早已经撤出，知无知也于10月份改成了线上服务，而今关中大书房也要闭店调整了。听闻地摊儿一方面生意惨淡，另一方面管理方好像要收摊位费和管理押金，这些对于2020年岁末的旧书生意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前半年疫情没有人，临近年关，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不管怎么说，2020年终于即将过去了，庚子年实“鼠”不易，期待辛丑年来能够一切“牛”转乾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