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香里的思念
春来了,满世界的绿草盈盈,花灿柳长。
一场春雨,黄了油菜,红了桃花。蝴蝶来了,扇动着五彩的水袖在花间翩翩起舞;燕子穿着裁剪得体的春衣,在田头的水渠上轻点水面,又倏忽而去,惟留呢喃声,回响在云霄。风拂过麦田,层层麦浪一波波荡开去,漾向碧空下的远方。
又是种韭菜的好时节。种些韭菜吧,自己种的韭菜吃着方便。于是,我便在菜畦里种上了韭菜。——一半为嘴馋,一半为思亲。
望着长势喜人、绿油油的韭菜,不觉又想到了父母。
父亲和母亲在春光映照下的菜畦里栽韭菜。韭菜栽子是上一年用种子种出来的,第二年大些了,再将密实实的秧苗分开来,移栽别处。在栽韭菜前,父亲总是先把菜畦整理好。雨后一两天,土地尚湿润时,用锨将土翻松,用铁耙把菜畦耙平。然后,再用铁锨将畦埂铲齐、垒高、拍实,这样浇菜时水就不会漫溢。
父母用一种自制的栽韭工具将韭菜一棵棵栽入土中。那是一种上细下宽的小木杈,上面是圆形的把手,下面是两公分见方的扁插头,而插头的下面则凹进去,正好形成一个双齿杈的形状。这样,栽韭菜时既能有效保护韭菜根,又能快速将韭菜植入土中。这小工具方便耐用,又不磨手,我颇喜欢,只是如今已不知流落何处。每当父母栽韭菜时,我就会跟着忙活。虽然栽不好,常需返工,但那种“花木成畦手自栽”的感觉,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
父母做什么事都仔细,他们栽的韭菜深度一致,间距统一,一簇簇一列列无比整齐,无论是横看竖看还是斜看都自成一排,真是清新漂亮!韭菜栽完了,我就盼望着“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了。殊不知,要想韭菜长得好,还需要浇水、施肥、松土、除虫,做一系列的事情。那些活都需要父母一点一点耐心地去完成。
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韭菜长得很好。水汪汪,绿油油的。此时,父母的脸上就会露出快乐的微笑。
韭菜生长快,半个多月就可以割一茬,包饺子、炒菜都是佳品。我放假回家,常能吃到母亲包的韭菜包子。
放暑假了,我急匆匆地往家赶。——一半为思亲,一半为嘴馋。
闲聊一会儿后,父亲就开始割韭菜。院子中的菜畦平整有序,两畦韭菜,一畦辣椒。香菜、茄子、南瓜都自成风景。枣树、柿树、石榴树间植其中,错落有致。
韭菜割来,我和母亲便在院子里择菜。轻风徐来,碧绿的枣叶微颤。披着红风衣的枣儿在枝叶间探头探脑。蝉儿伏在枝头欢快地长吟,将一支千年的情歌唱得有滋有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出一地的画影。我和母亲的身上也镀上了金色的光纹。
韭菜择完,我们就切馅包包子。因为母亲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面早已发好,肉馅也已提前煨上,所以,包子很快就包好了。
刚出锅的包子,面白而松软,掰开来,只见绿韭菜伴着酱红色的肉馅,油汪汪地鲜美至极。香气扑面而来,由鼻入胃,直抵肺腑,让人垂涎欲滴。素馅的则是绿韭菜配上炒熟的黄鸡蛋,再拌上深褐色的木耳,亦是色香味俱佳。每次,我都是先吃一个肉的,再吃一个素的,最后心满意足地捧腹而去。
享受罢美味的包子,临走,父亲还要再割上一些韭菜让我捎着。“回去自己做着吃,咱的韭菜是红根的,香。”父亲笑呵呵地叮咛着。“不想带了,自己做,麻烦!”我一面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韭菜,一面嘟囔着,仿佛自己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任性的小女孩儿。母亲则将没吃完的包子给我装上。
——被疼着的感觉真好,有父母宠着的女儿真幸福!
怎料繁华易逝,美满难久。而今,父母都已离我而去了。
那日,我又梦到了父母。在院子里,父亲坐着一只小板凳,正在栽韭菜。落日的余晖洒下来,照在父亲的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美好。我蹲在一旁,边看父亲栽韭菜,边和母亲说着家事。
梦醒的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丝欣慰!我知道,父母一直都“在”,一直都关心着我们,关心着我们这个“大家”。
而今,我种的韭菜正在茁壮成长,细长的叶片泛着油绿的光泽,像汪着一潭绿水。
韭菜香,红根的,是父母喜欢的那种!
作者:孙玉红,无棣县第一初级中学教师,文学爱好者。作品曾发表于《山东教育》《中学生读写》等刊物及《学习强国》《无棣方圆》等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