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英教授运用五行辨证治疗神经性耳鸣经验
神经性耳鸣又称为感音性耳鸣,是一种临床常见病,患者往往在没有外界声源的情况下,自觉耳内有嗡嗡声、蝉鸣声、隆隆声等单调或混杂的声响。耳鸣患者常伴或不伴有睡眠障碍、心烦、恼怒、注意力无法集中、焦虑、抑郁等不良心理反应,对健康相关生活质量影响较大。神经性耳鸣的病因和发病机制十分复杂,目前缺乏公认有效的治疗手段。西医一般以营养神经、改善循环药物及心理疗法、高压氧、声信息治疗等方法治疗,疗效均欠佳。
张德英,河北中医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河北省教学名师,从事中医临床及教学工作40余载,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张教授重视中医经典著作的学习,钻研中医理论,在大量临床实践的基础上总结并创新性提出“痰证”理论,著有《痰证论》一书。其对中医五行学说有深入研究,将五行理论运用于临床实践,以其作为治病之纲领,发展了五行理论,并编著《五行辨证:张德英临证思辨录》。现将张教授运用五行辨证治疗神经性耳鸣的经验总结如下。
1 神经性耳鸣的中医认识
神经性耳鸣属中医学“耳鸣”范畴,早在《内经》中就有关于耳鸣病名的记载:“耳者,宗气之所聚也,故胃中空则宗脉虚,虚则下溜。脉有所竭者,故耳鸣。”关于神经性耳鸣的病因病机,《素问》有载“所谓耳鸣者,阳气万物盛上而跃,故耳鸣也”,认为耳鸣是脏腑气机变化导致阳气跃动于上的结果。《灵枢·海论》载“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素问玄机原病式》记载:“耳鸣,有声,非妄闻也。耳为肾之窍,交会手太阳、少阳、足厥阴、少阴、少阳之经。若水虚火实,而热气上甚,客其经络,冲于耳中,则鼓其听户,随其脉气微甚(本文由岐黄民间传承公众号整理校对编发)而作诸音声也”,认为耳鸣系肾精亏虚,髓海不足,或肾精亏虚,火热上扰所致。《诸病源候论》提出气血不足导致耳鸣,“劳动经血,而血气不足,宗脉则虚,风邪乘虚,随脉入耳,与气相击,故为耳鸣”。《医贯》将耳鸣分虚实辨证:“凡暴鸣而声大者多实,渐鸣而声细者多虚;少壮热盛者多实,质清脉细,素多劳倦者多虚。”《医学入门》又载“痰火,因膏粱胃热上升,两耳蝉鸣”,提出了嗜食膏粱肥甘厚味导致营养精微过剩,这部分精微物质聚于中焦脾胃,转变为痰浊,痰浊郁久化热而成痰火,痰火循经上扰耳窍,出现耳鸣。
现代中医学者对神经性耳鸣的病机总结概括为温邪损络、肝火上扰、痰火上壅、气血瘀阻、肾元亏虚、气血虚弱6个方面。还有医家将神经性耳鸣分为肝火上扰、痰火郁结、肾精亏损、脾胃虚弱4种证型。另外,有医家认为本病实证多,虚证少,实证主要为肝郁化火,或夹风热上扰,虚证主要为肾阴不足,肝阳上亢。
2 张教授对神经性耳鸣的病机及证治分析
张教授认为,虽然耳之疾多倾向益肾,但肝胆之气亢于上、痰火上扰、三焦水道不畅等均可导致耳鸣、耳聋等,故耳疾之治绝非单一补肾可以概括。张教授提出“痰证”理论,认为当今社会物质生活极为丰富,人们多“痰证”,耳鸣也与“痰”这一病理产物相关。故在神经性耳鸣的病机分析及治疗上,以五行为纲领,以痰浊为中心,从3个方面分述。
2.1 痰阻胆木,阳亢于上:
痰阻致胆木不降反亢于上,除有耳鸣之症外,还可出现头晕、头胀、呕吐等症状,左关脉可见弦象。治宜化痰浊、制过亢之木。痰浊为(本文由岐黄民间传承公众号整理校对编发)土家之实邪,化痰浊可用泻土之品,如大黄、枳实、厚朴等;按五行理论,金克木,可壮金以制木,药物上可用五行属金之品,如生石膏、菊花、白芍、赭石、石决明、牡丹皮、茯苓等。也可宣泄而耗木,适度宣泄,木气则散,药用如川楝子、槟榔、三棱、莪术等。
2.2 肾水不足,火浮于上:
肾水不足,火浮于上,除有耳鸣症状外,还可见腰腿痠软无力、不寐、不能久立、健忘、脱发等症状,脉象为尺脉弱。治疗上当助水藏精,药用地黄、天冬、山药、五味子等。张教授自拟增水汤(药用女贞子、五味子、生地黄、天冬、山药、怀牛膝、玄参、牡丹皮)以补肾水之不及。
2.3 痰阻木郁,三焦不畅:《难经·三十八难》载“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耳的功能正常有赖于气血津液的濡养,而气血津液的正常运行有赖于三焦功能正常。《灵枢·经脉》载“手少阳三焦之脉……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说明耳与手少阳三焦经关系密切。故《灵枢·阴阳二十五人》载:“手少阳之上,血气盛则眉美以长,耳色美。”三焦功能异常(本文由岐黄民间传承公众号整理校对编发)会引起耳的病变。由于营养过剩,中焦过剩之痰浊阻滞,按五行生克乘侮的关系,中土过剩而侮木,则肝木失于疏泄,气机失调,致三焦水道不畅,气血津液不能正常濡养耳窍,而出现耳鸣之症。从三焦论治耳鸣主要基于其主持诸气和运化水液的生理功能。
痰浊过盛,木为土侮,失于疏泄而致三焦水道不畅,临床上除有耳鸣之症外,还有头目昏沉、二便不畅、头脑迟钝等症状,脉象特点为左关脉无弦象。在治疗上,张教授主张泻土繁木,补肝益胆;药用五行属木之品,如生麦芽、竹茹、茵陈、黄芩、山茱萸等,自拟木疏汤(药用茵陈、竹茹、生麦芽、黄芩、枳实、厚朴、焦神曲)疗效显著。
3 典型病例
例1:李某,女,76岁。2007-01-16初诊。主诉:间断耳鸣1年余。患者1年前出现耳鸣,听力下降,伴有烦躁易怒、头晕,于当地医院诊断为神经性耳鸣,经营养神经、改善循环等西药口服治疗,症状无明显减轻。
按:本例患者舌红、苔腻、脉滑为痰火之表现,痰火内郁,胆木不降而反亢于上,故见耳鸣、头晕等症状。药用黄芩、败酱草、大血藤、竹茹化痰降火;清半夏、紫苏子、桔梗降气化痰;白芍、牡丹皮、茯苓、浙贝母五行(本文由岐黄民间传承公众号整理校对编发)属金,用其制约过亢之木;加首乌藤、牡蛎宁心安神,地龙、土鳖虫活血化瘀。张教授认为,黄芩枯而中空,形似于腑(中医学说之脏腑,腑者多为空腔),观其色,青而黄,宛如胆汁,故黄芩为胆家药,仲圣治少阳病之小柴胡汤药用黄芩,乃为此意。本方中,药用黄芩以清降胆火。有学者认为,黄芩苦寒可清少阳胆腑湿热。
例2:范某,男,45岁。2010-08-02初诊。主诉:间断耳鸣3个月余。患者3个多月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耳鸣,常影响睡眠。伴有烦躁易怒,头枕部拘急,汗出后诸症皆减。曾于当地医院就诊,行头颅CT、电耳镜等相关检查,诊断为神经性耳鸣。后自行于当地中医门诊口服中药(以补肾药物居多)治疗,服药后症状无明显减轻,并且有头不适、怕冷症状。刻诊:耳鸣,纳食可,眠欠安,二便调。舌淡红,苔白略腻,脉弦滑,尺弱。
按:本例患者就诊时为土盛之长夏季节,湿热较盛,患者苔腻、脉滑为痰湿之象。痰湿缘于中土,为土家之实邪,土盛则易克伐肾水,患者尺脉弱为肾水不足之表现。肾水不足则虚火上扰,从而出现耳鸣之症。水不涵木而木火亢,则见烦躁易怒。木火亢,阳难入于阴,故寐欠安。患者虽为肾水不足、虚火上浮而耳鸣,但水亏之因为痰湿过盛克伐肾水,故治疗上当先化痰湿以绝伤肾之源,如水亏严重可加益肾之品。患者患病之初以补肾之药服之,症状无明显好转,正是因为伤肾之源没有根除。药用黄芩、广藿香、瓜蒌、清半夏、竹茹、厚朴、石菖蒲(本文由岐黄民间传承公众号整理校对编发)祛痰除湿;地龙通经活络;桔梗、白芍、牡丹皮五行属金,取金能生水之意,以间接壮肾水,另外,金能克木,可以制约肝木之亢;薄荷、葛根清利头目。本方中用桔梗化痰,取其金能生水、化土生金之意。张教授认为,桔梗味辛,色白,采于秋季者佳,秉秋金之气而入肺,五行属金。痰证为脾土之实,土生则金消,故桔梗治疗痰证乃为化土生金之法。张教授又从五行角度分析牡丹皮之功效,牡丹皮乃牡丹之根皮,牡丹之繁殖不靠籽而靠根,乃牡丹皮所以主生殖发育者也,故入肾。牡丹皮色白而性凉,具金性,金可生水,根合于肾,故为补肾之良药。《傅青主男科》中将牡丹皮归为补肾药物。
日1剂,水煎取汁300 mL,分早、晚2次口服,7剂。2010-04-24二诊,诉服药后耳鸣减轻,发作次数减少,头昏蒙减轻,带下量减少,大便较前好转,每日1次,不干。舌苔腻减轻,左关脉略有弦象。此为痰浊减,木郁之症有所改善。初诊方加三棱、莪术各15 g,继服2周,耳鸣消失,头脑清楚、灵活。
小结
张教授在神经性耳鸣的治疗上重视痰浊这一病理产物,以五行为纲领、以五脏为根本进行辨证论治。张教授认为,在经络方面,耳鸣与足少阳胆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关系最为密切;在相关脏腑方面,与肾、肝、脾关系更为密切;在病因病机方面,绝非单以肾虚立论。正如《名医杂著》记载:“耳鸣之症或鸣甚如蝉,或左或右。时时闭塞,世人多从肾虚论治不效。殊不知此是痰火上升,郁于耳中而为鸣,郁甚则壅闭矣。”张教授对(本文由岐黄民间传承公众号整理校对编发)其病机分析认为,其一为痰浊中阻,胆木不得下疏,胆木之阳亢于上,而见耳鸣;其二为肾水亏而火浮于上,随经而病耳,肾虚之因亦不乏痰浊伤肾;其三为痰阻木郁,疏泄失常,致三焦水道不畅,而见耳鸣。治疗上或化痰降浊,制过亢之阳;或补肾水之不足以降火;或泻土繁木以助肝之疏泄,畅三焦之通路。总之,在神经性耳鸣的治疗上,从五脏查病位,以五行为纲辨明病机,按五行之相生、相克之关系定治法,可收到较好的临床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