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够交谈的话题仅限于此

总有些事是美好的。譬如,沉落在壁影浮舟里的往事。远人衣襟上那朵风尘仆仆的月光。譬如,秋风采蓝时,湖与蒹葭初次遇见。客尘暮晚里,芒草和云总在生长。譬如,池月沉沉,世界逐日老去,而你所爱慕的心,始终葱茏如初———这不是被残风拂落的颂词,这是一个人,要热爱的一生。——卡侬和Tequila

昨天下午,在某处遇到一位朋友,许久不见,坐在一起闲聊。前段时间,他关注了我的朋友圈,知道我是个勤奋写字的人,此次见了,自然要谈谈文学以及对文学常识方面的见解。我偏是这方面无能。素来写字不求章法,往往是下笔千言,一蹴而就,哪有什么经验可谈。每次遇到和我夸夸其谈文学素养、文化底蕴的人,总是不自觉的感到羞愧。

今日也是,他要和谈,我只能洗耳恭听,不敢回复只言片语。见我许久不说话,这位友人突然断了话题,且问我是否多读鲁迅,回说很少读。他又问:你平时都读什么书?我愈发地窘迫了,回说自己读书很杂,也没有耐性,很多书只是翻翻罢了,从未有过细读。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便说:你是我见过的喜欢写作的人里面写得最好的。当然,我还有很多未见过的写得好的人,我只说我见过的。鲁迅每天也坚持写两到三千字,你也是每天坚持。你不如他的地方你知道啊?

回说,怎么可以拿我和鲁迅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他说那不谈鲁迅,你只说说自己是如何创作的。我更不谈。他便有些戏谑地说:你看看你,文章也就是比别人写得好那么一点,人长得也就是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一点点,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他说到这里,我不禁仔细地看了看他,外面将雨天气,他的眼里也有雨。我见过的雨天有很多了,却第一次见到会把雨当成风来泼洒的人。接着喝我面前的白开水,我说,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再下一场雨,外面就会是夏天的模样。他听我此言,也抬头看窗外。

他还想接着谈文学,却在前面加上一句:我知道你是在玩,能玩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不要再接着玩下去。我明白他之前的戏谑是他用来赞美我的另类方式,也知他此番提示亦是善意。可我内心的执着早已成为一棵参天大树,这树根植在我的心底,根须牢固,任是风吹雨打,都是不可能被摧毁的。

我说,我每日供养我的身体,也供养我的文字,既虔诚又谦卑,既快乐又痛苦,这对我来讲是每日必做的事,无法更改,我也从不强迫自己更改,别人也不能。他听言至此,突然端起我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我心里吃惊,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想我们是朋友,曾一起看过这座城市的春秋冬夏四季风景,每天走同一条笔直大路上下班,甚至我们会在同一个菜市场挑选蔬菜,亦会坐在同一家图书馆安静阅读。或许,以为同饮一个地方的水源,吃同一个地方的饭菜,会让我们有着一样的地方口音,有一样的喜怒哀乐性情,但是,我们好像不能在同一个杯子里喝水。

这世间有很多的缘分,我自然贪图与所有的有缘人成为一生一世的朋友。可我又是非常的自私,作为朋友,你能够看见我每日在文字上书写的勤奋,却看不到我的日常里偶然展露的疼痛。我受到伤害的时候,我小声哭泣的时候,我感受磨难的时候,我收获喜悦的时候,这些都不曾被你看见。你今天要来和我喝同一杯的水,你该是有着多大的自信,我又该是有着怎样的豁达。

不动声色。我忽然很喜欢这个词语。这是一个有着非常阅历的人,才会将这四个字一笔一划完整写好。我忽然和他说,我们去喝酒吧,不喝水了。他一愣,并未言语。他大概还沉浸在他不断表述的文学里面,可我早已抽离思绪,我要的总是那么日常。

很想喝酒。和风细雨地喝。和有缘人。我们不谈什么所谓的文学,如果我们没有更多的深层次的交流,那就只谈谈天气。说说彼此见过的最耐寒的植物,说说一片叶子的独自飘零,说说一条河被突然冰封后的挣扎和疼痛,说说南飞的大雁会不会想念北方的旧巢。

如果这些,都不想谈。那就谈谈我们渐渐老去的父母,即将长大的孩子。谈谈我们的中年,以及敷在我们身上的各种病痛。或者,我们谈谈那些再也实现不了的理想,那些看似风花雪月却永远遥不可及的爱情。

如果,这些都不想谈,那我们就各自低头,喝干自己酒杯里的酒水,然后,起身,在门口的玻璃窗下挥手告别。谈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谈文学。甚至,我作为一个女人,我可以接受你的小小调侃,说些不荤不素的笑话,甚至,我作为一个女人,我可以听你讲些身边的花边新闻,甚至,我作为一个女人,我可以接受你的小小暧昧。

但是,请不要和我谈及文学。我宁可与这个即将远去的春天把盏言欢,与即将到来的夏季握手言和,我都不想和任何人谈及文学。真的,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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