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验】治疗杂病必须要博采众长

我于1918年2月拜杭州王香岩先生为师,学习中医内科。先师是湖州凌晓五先生的高足,以善治伤寒闻名退迩,伤寒即温热病。同学四人，上午临证，下午看书。先师指出,先读无方之书，次及宋元明清诸书,是为“从源及流”。那时我的文化程度仅及中学二年级,深奥的《内》、《难》、《巢源》,难以通晓,只得反过来“从流溯源”，于是《医学心悟》《医学从众录》、《慎疾刍言》、《医学源流论》、《冷庐医话》等遂为我启蒙之书。读完上列各书,对中医的辨证论治粗知梗概。他如《本草备要》《汤头歌括》、《脉象统类》、《察舌辨证歌》，也在这时期学习。1921年年底我离开了先师诊室,踏上旧社会坎坷不平的道路。

1.博采众长

中医把疾病分为两大类,即外感和杂病。外感六淫之邪，先师指导以《温热经纬》、《伤寒指掌》为主,旁参《时病论》。我觉得吴鞠通的《温病条辨》系统地叙述了温热各证,亦为温病科必读之书。正在学习中,适有《湿温时疫治疗法》在绍兴出版,此书论证立方,颇多精义,我视为鸿宝,研读不已。

关于杂病先师指导以《类证治裁》为主.此书系清代林珮琴编著.其中二.至七卷为杂病..此书论理纯正.立法完善,颇堪宗法。例如“脾胃论治门”引华云岫说:“脾胃论莫详于东垣，其补中益气、调中益气,升阳益胃诸汤，以劳倦内伤为主。故用人参黄芪以补中,白术苍术以燥湿,升麻柴胡升下陷之清阳,陈皮木香理中宫之气滞。以太阴恶湿而病人胃阳衰者居多,用之得宜,效如桴鼓。若脾阳不亏,胃有燥火,则当用香岩养胃阴之法。”此段议论洞中肯柴,使读者知道脾喜温升,胃喜凉降,东垣补中益气等方有一定的局限性。

我对理法方药的钻研，不以古今著作为局限,现代名医的经验,民间流传的单方秘方、无不兼收并蓄、以供参考。例如施今墨的疏表退热法(桑叶、菊花、荆芥、僵蚕、淡豆豉、桔梗、青蒿、焦山栀,花粉、茅根、芦根、杏仁、牛劳子、苍耳子),用于感冒、流行性感冒初起.收效甚著。又如蒲辅周拟订的生肌止痛粉(乌贼骨、赤石脂、生甘草、鸡内金各30克,香櫞、白及各15克.共研为末,每用1.5~3克,食前吞服),治疗消化性溃疡，其功效超过乌贝散,我子患十二指肠溃疡用此方治愈,至今术发。先师尝说:“胸中不可无灵方”,其意殆谓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用专方专药,有立竿见影之效。我曾用温胆汤加味治湿滞中官.胃气上逆的呕吐,又用佛手丸(佛手、香橼、桑叶、川贝、炒枣仁、神曲、莲肉、太子参)治慢性肝炎、肝牌肿大,均有显效，为病者所称道。义如妇女月经病常由肝脾失调,以逍遥散为主方。我宗逍遥散方意,用香附30克,当归9克,治疗经前小腹胀痛、胸胁乳房作胀、经色暗红有块、脉硬、苔薄白者,以香附疏气机郁滞，当归和血润燥，每有良效。

我学中医至今,已有六十三个寒暑了,虽然学少专长,经验欠缺，但数十年来,无日不读书，无日不执笔,亦有一知半解可供初学借镜。我国医学,博大精深,流派亦多,历代名贤大都各有专长.亦各有所短。初学宜宗一家言,学一家长，而以他家补其不足。例如学经方者旁参叶天上:、薛生内之说,则经方时方.融于一炉。义如学朱丹溪者穷参张景后之说,则滋阴补仰两无所偏。学完理论,转人临床。务须详参脉证.妥选方药,对收效缓慢的病例,宜请教老中医指点,不可忽略放过,这是对病员负责,也是鞭策自己向上攀登。

2.治验举隅

先师王香岩先生以治仿寒病闻名于世,但我临床所见之病以杂病为多,1956年初来北京参加中医研究院工作,多在门诊服务，常见病有高血压、慢性肝炎,慢性肾炎,神经官能症、癫痫、男子遗精阳娄,女子崩漏带下等。今以慢性肾炎为例谈谈我的体会。慢性肾炎相当于祖国医学的水肿、虚劳、腰痛等症,其临床表现有颜面下肢浮肿、腰酸无力、尿少。尿化验有蛋白、红血球、管型，也有血压增高的。巢氏《诸病源候论》说:“水病无不由于脾肾虚所为，脾肾虚则水妄行,盈溢皮肤而令身体肿满。”故其治法总须培脾补肾以治本,通阳利水以治标。我常用蒲辅周的祛风利湿祛:白术、附片、茯苓、泽泻、茵陈、苡仁、通草、赤小豆、防已、独活、灵仙、狗脊、萆癣,兼服人参养荣丸、功效颇著。我长媳患慢性肾炎多年,后因操劳过度复发,用上方缓解，至今体胖身健。

慢性肾炎尿蛋白红血球不消失并有阴虚火旺症状者,可投熟地、山药、茯苓、丹皮、杜仲、桑寄生、枸杞子、菟丝子、黄柏(炒至褐色)、知母、苍术等。

慢性肾炎脉证无虚象者,可用灯芯一大把,萝卜子微炒30克,砂仁6克微炒,先煎灯芯,次人后二味,煎成当茶饮(此方利气行水)。

陈修园谓:“初患肿病，气喘不得卧,以五皮饮为第一方，盖此方以皮治皮,不伤中气。”又谓:“下身肿宜利水,加赤小豆、木通、防己。”按此方药性和平,施于轻度浮肿,病无兼夹者最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