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的那边
文/郭凤祥
神秘的奇遇，是柳编辑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当刘成福把自己写就的散文交给柳编辑审阅的时候，柳编辑习惯性地筋筋鼻子，他的两个眼珠子也跟着转了几下，紧盯着刘成福：
“你这篇稿子是真事吗？”
“编辑：我亲身经历，没有错！”
“可是……你这也太露骨了，需要含蓄一点！”
刘成福悻悻地拿着一沓稿纸回到旅店，躺在席梦思床上。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江边的情景。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当列车一头扎进漆黑的洞口再次钻出的时候，就好像一个人憋着一口气，一个猛子从水里窜出来猛地睁开眼睛一样，眼前豁然开朗。远山若隐若现，附近的山坡上百花盛开，漫山遍野的姹紫嫣，争奇斗艳，一座小山城凸现在眼前，仿佛端坐于花蓝里的无数朵待放的花骨朵。
刘成福的眼睛急切地向更远处仔细搜寻，他终于看到了那影影绰绰，连绵起伏的异国的山脉。那山没有这边漫山遍野的繁花锦秀，更没有这个季节该有的莺飞草长，那是形如一个不会理发的生手给人剃了一个狗啃的头一样，又形如一条灰色的狗狗被剪去毛发一般，东一块，西一块的和这个季节极不相称。
他想到了这次随文学创作班来这里参加培训和采风创作的事情，他希望在这个小城里，在美丽的鸭绿江边激发灵感。
放下行囊，刘成福便一个人走到江边，他想看一看江边的风景，看一看江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神秘的国家与我国隔江相望，一条滔滔江河匆匆流过，流走了多少动人的故事和美丽的传说。可是谁有能够想到，曾经的战火纷飞，有多少尸骨成山，有多少血流成河。君不见这滚滚的江水是否就是英烈的鲜血？君不见那呜咽的江水声日夜哭泣，不停地述说？
刘成福坐在江边的一块巨石上，迎着微微的江风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地吐出一口。看那烟雾很快被冷风吞没，他又把视线向前延伸，再近距离观察那神秘的山。其实，在那陡峭的山上出现的一块一块的“秃疮”竟然是一块块的农田，就如我们六七十年代的小片荒地一样。他想，这么陡峭贫瘠的山，就连树木都很难生长，况且是庄稼，没有水土保持，没有肥沃的土壤，即使是种上庄稼，也很难保证成活，更何谈丰收？
对岸的沿江道路上，偶尔可以看见人影，有骑自行车的，有徒步行走的，都是行色匆匆，没有我们这边的悠闲散步，更没有向我们这边那样驾车旅游的。正如有人说的那样，这里百姓的生活水平，和我们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很像——牵着牛车的农民，骑自行车的妇女，冒着黑烟的车，像是老电影的画面。
忽然，对岸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就如饺子下锅一样，从对岸的一处悬崖峭壁上有人跳进水里。那高低错落的岩石上，密密麻麻地有好多的人，大部分都是孩子，原来是他们在这里洗澡做游戏。
这块大型的岩石一面凸出靠近江水，于是在它的下游就形成了一个平稳的水窝，这个平缓的水窝就成了大人和孩子们的乐园。岩石的顶部中间长满了蒿草还有几棵柳树正好把岩体一分为二。左边为上游，右边为下游，洗澡的人群在下游。
这时，从岩石上游的一角露出一个红点，红点慢慢走近，是一位女子。同所有从电视上看到的画面一样，这位女子一袭红色的朝鲜族裙装，红色的腰带搭在腰间随风摆动。她手提一只红色的水桶，头上顶着一只红色的盆子，那里装的大概是换洗的衣物。
在这样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的午后，面对这样的一江之隔，近在咫尺的异国风情，尤其是面对这么美丽的异国美女，身为一个文学爱好者骨子里的情感细胞此时该是何等的异常活跃？
仅隔一条河，此时，刘成福已经不把这条江当作宽阔浩荡的江，他心目中的江应该是宽阔的，幽深的，浩浩荡荡的——他感觉对岸的女子离自己是那样的近。他看见她有一双纤细的手，白皙洁净的皮肤，白净的脸蛋泛着青春女性羞涩的红晕。她的腰身虽然没有很多中国女性的窈窕纤细，但是这个民族女性特有的敦实坚韧足以令人钦佩和羡慕。
对岸的女子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河边的石头上，便开始了捶洗过程。到河里洗衣服和用棒槌捶打衣服的清洗方式是朝鲜族妇女洗衣服的独有方式。
刘成福注意到这个女人年龄不过二十几岁，扎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她一边捶打几下衣服又把衣服抖开放到水里冲洗，反反复复，动作娴熟轻松自如，还时不时地向对岸张望。想必她是早已发现了对岸的那个中国男人刘成福的存在。
她丝毫没有紧张害羞的样子，洗完衣服把它们一件件地挂在树枝上，铺在大石头上晾晒。而后，又就着河水洗头发。
这大自然赐予的青山碧水，这无限温暖的明媚阳光，这恬静的和平景象给予两岸人民的是和平安逸，岁月静好。就像这位异国的美媚就着江水洗云鬓，虽没有“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那种古代中国美人的娇媚，却有异国美女的清纯动人。
这个民族的妇女特别爱干净。她们的家里物品摆放总是整整齐齐，屋里屋外总是干干净净，窗明几净。为了洁净，女人们不惧寒冷，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天，你仍可以看到她们来到江边在冰河上洗衣服。据说，她们女人没有坐月子的说法，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会到河边洗涮尿布，冬天里也是这样。遇到农忙的时候，产妇们还会下到水田里和男人一样插秧。
刘成福想了很多，直到对岸的女子晾干了衣服，头顶洗衣盆，拎着水桶久久回眸对岸，又毅然转身走向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