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剧如何升级?《我的巴比伦恋人》导演周楠这么说

■ 本期特邀毒弟 

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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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维度阐述拍网剧和电影的区别

谭飞:欢迎周楠来到《四味毒叔》,你的年龄算是毒弟了。这次你带的作品叫《我的巴比伦恋人》,其实我和周楠是有些渊源的,我们原来在湖南卫视的一档导演选拔节目中一起共事过。这次是你第一次拍网剧吧?

周楠:第一次拍。

谭飞:在你看来,拍网剧的感受跟拍电影和拍短片有什么不一样吗?

周楠:我觉得区别还是挺大的。从讲故事的角度来说,导演其实是一个讲故事的人,短片在很多情况下是一个点子、一个情绪、一种情怀,可以讲一个有声有色的几分钟的小故事,这也是我刚入行时做的事。而电影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用所有的手段和技巧去围绕着一个主题,去展开故事线索。不管有几条线索,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非常精准的在这个框架里面。但是这部剧给了我特别新的启示,就是我竟然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培养情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娓娓道来,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经营每一个人物。但是在电影里面,琢磨的时间是有限的,就需要你特别精准的去把握。剧它就给了你一些摇摆的空间,这种摇摆的空间它让人更像人,它让角色更像是真实的人,它对于东西的态度是可有微妙变化的,它对于一件事情的做法是可以不用那么精准的,但是它却让观众觉得好真实,这一点特别重要。

谭飞:对。因为电影的篇幅有限,它很难传递一些背景信息。但其实在剧中,背景信息和其他的情节有效信息是可以同步进行的。

周楠:没错。

谭飞:相对来说,它的空间会更大,观众会觉得粘度更大。要不然观众只看电影,根本不知道人物的前情。前几天我在青岛跟曹保平导演说的一句话,我觉得他说的特别对,我们看了很多创投的电影项目,都是犯罪片、悬疑片,而且现在有了像《迷雾剧场》这样的赛道,观众的要求就更高了,因为电影能表达的东西是有限的。曹保平也说,如果现在要拍悬疑、犯罪的电影,就不要去追求复杂的情节,再复杂的情节也比不过剧。你只能追求一个点,打透它把它做到极致,所以我觉得这个变化其实还是蛮大的。

周楠:现在很多年轻的导演进入到了剧的市场,网剧这个概念也有了足够多的空间给到创作者,那么一些电影手法就会展现在剧里面。我们从来不会像原来对传统电视剧那样,去要求一部剧,要求它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用有限的成本拍成一个我闭着眼睛都能听完的一个东西。当拥有了视听就给了剧更多的维度去讲故事,所以我在拍完这部剧后跟奕甫聊天说,感觉拍电影其实特别像是一次演讲,我需要滔滔不绝地直接命中在场的每一个人,我说完了电影就结束了。

谭飞:拍剧就像什么呢?

周楠:拍剧像谈恋爱。你是陪着观众一点一点的从主人公的前史里面走出来,就像是你谈恋爱时跟他说,你看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你还要陪着观众经历主人公所有的纠结和挫折,最后走向结果。然后观众会问你,咱们两个是喜剧的结局还是悲剧的结局?咱们两个有未来吗?观众在追剧的过程中会担心的,会害怕的,怕你给不了他们一个交代,我觉得这对导演来说责任感又重了一些。但拍电影不一样,在电影的最后我告诉你是什么,它可能就是什么,但拍剧你得呵护他们。

谭飞:当然现在电影要求也没那么低了,电影其实更像脱口秀。因为你只是演讲,还是有很多无效的话,现在电影的观众可精了,他就只看有效信息、新的感受力、新的信息量,如果看不到,他就会觉得这部电影没意思。

周楠:是的。从短视频开始,大家对于影像的耐受度降低了,他不希望整个戏的节奏掉到地上,一些娓娓道来的东西会逐渐的不被那么多人接受了,有一个词叫“有尿点”和“没尿点”的问题,观众会对你作品有新的要求。

谭飞:但现在好多电影里尿点的特别多,而且我觉得看影像作品,它是一种抵抗注意力分散的能力展示。当你看电影时候,没玩过手机,它是个好电影。那么当我时不时看手机的时候,我就不想看那个信息了。

周楠:是的。

谭飞: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指标。

周楠:是,所以现在观众的自由度高了。原来我们在读书的时候,老师还在说,观众可以拿着遥控器换台,后来我们来到创作的过程中,观众鼠标一点就换台了。其实不是的,现在观众在脑子里可以随时随地换台,即便你把他关到一个小黑屋里,看一个100分钟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如今的影视市场,甜宠剧该“何去何从”?

谭飞:我们再说说甜宠剧,其实偶像剧的变种就是甜宠剧,现在的甜宠剧太多了。说实话,像我这种中年男人看多了都觉得有点甜腻歪了。你怎么看待甜宠剧的泛滥,你觉得会有什么品种来取代或者升级它吗?

周楠:首先我觉得甜宠剧它作为一个市场上的产品,它还是有很多优秀的案例。我自己会接触到一些甜宠剧的剧本,我最害怕的是一直在所谓的发糖,一直在原地踏步,一直在不断的从无中生有的地方出事,让这两个人物能够经历一些莫须有的,我们不在乎的挫折,这种剧本是特别可怕的。而真正好的甜宠剧剧本,你会发现它从头到尾有贯穿的故事线索和人物追求,甚至人物的成长线是清楚的。我觉得甜宠剧是属于城市化时代的产物。大家到家后没有时间谈恋爱,于是把自己的恋爱感受外包给一部剧,他们通过几块钱的充值完成自己对恋爱的所有需求。

谭飞:白日梦了。

周楠:对,它是这样的一种外包时代。这种外包时代它就会让一些廉价的东西偷偷的取代那些我们真正需要的。

谭飞:劣币驱逐良币。

周楠:是的,是这样的,所以恋爱被驱散了,甜宠出现了,未来它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但是此刻我会感觉到这样的一种创作本来挺令人悲伤的,但是当看到像《巴比伦恋人》这样的戏,也忽然被大家给提出来了。那些看甜宠剧的人并不对我们的影片觉得陌生,并没有觉得我们挑战了他们的观影的极限或习惯。

谭飞:没有冒犯。

周楠:没有冒犯,甚至还有好多的观众给我发私信说,看了我们的剧,他真的想谈恋爱了,我觉得也许我们这种剧应该叫做催情剧。

谭飞:催情剧。

周楠:就是催着你们去谈恋爱,不要把你们恋爱的需求外包给我们,我希望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我希望有更多的剧能做到这一点。

谭飞:你实际上还是想有点现实主义意义,它不只是投喂你,让你觉得你有哪个需求我喂你,而是说我希望你从这个需求中学到一些东西。

周楠:对,我觉得需要有这样的东西,所以你看这部剧中很少有日常,我们给出来是能量特别强的东西,换句话说你明明确确的知道这是一个奇迹,这是一个不发生在我身上的奇迹。可是它每一点又和你之间有关联,它有那么强的缘起,和每个女孩的回忆是相关的,他们都写过这样的日记,他们都有这样的幻想。我觉得这样的东西,它就不至于是一个麻醉剂,它更像是就是当头一喝的样子。

谭飞:我觉得你是一个又聪明,又有才华,同时执行力又强的人,但我比较疑惑的是这么多年来你拍的电影,评分都不是特别的高,比如《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口碑特别的极端,你是怎么看待这些事的?你是否会有一种太容易妥协的人格基因,导致有些行为或者说有些项目的发生?你自己有没有反思这些事?包括一开始的《咱们约会吧》,你有没有去进行反思,当然这个问题可能比较尖锐,但是我觉得我们俩聊,肯定是一个业务的探讨,没有其他的意思,不是说我要打击你,我当然知道你的才,我是很欣赏你的。但是我也很疑惑,为什么有些电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呢?

周楠:就拿《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来说,它有现在这样的结果,有一件事情我是要拿出来分享一下的。这个影片它翻拍的是一个泰国电影,讲的是两个在灰色地带的人,彼此治愈的故事。在我们拍的过程中疫情就来了,我们本来想做一个完全不是爱情电影的爱情电影,它是解构了爱情的,但紧接着市场上就没有爱情电影了,所以制片方会希望我们把它改成一个爱情片。

谭飞:所以它原来基因中,并没有太多爱情的东西。

周楠:有爱情,但是它的爱情是病态的,而我们要把它改成一个健康的爱情,这很难。它有两个前提,第一个你得有素材。第二个你要认认真真的去做这件事情,得有剪辑上的经营。但实际上,我妥协的原因在于那个时候的中国,不应该有一个这么灰色的东西,我也没有能力去坚持,也没有预算去补拍一些东西,如果不补拍,素材是不够的。我们整个的第一幕是完全被删掉了的,人物的建立都没有,上来就是人物的事件,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影片确实不友好。我觉得电影特别像是自己的一个小女儿嫁给别人了,她的命运就由别人在摆布和操纵。

谭飞:对你心态的打击还是蛮大的。

周楠:挺大的,但是我又在坚持,到最后我担任的可能就是视效总监了,就是好在里面所有的视效我来定,里面每一句台词,配音成什么样子我来定,但是它的命运不交由我,它交由了另外的一个团队或者是另外一个决策人,而她的决策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我觉得有些是对的,但是更多的可能市场就给了答案。那个时候很难受的,我朋友跟我说这个影片已经进电影院了,已经看到它在别的电影前面贴片广告了,我说我要去看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已经出来了。

谭飞:没人通知你。

周楠:没人通知我。我去电影院一看,把我吓着了,第一它没经过混音,没经过调色,也没有经过视效部门的创作,里面的所有视效都是假的和错的,所以这种决策是带着一些荒谬和一些不专业感的。我只能说我自己作为孩子的父亲,当我去看到它支离破碎的样子时,它仿佛还是人形,但是它不认识我了,我也不认识它了,然后我们之间的灵魂连接断掉了。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觉得我可能坚持的还不够,但是从法律上来说我没法坚持,在那个瞬间,而且从道义上来说我也没法了。在那个时候的中国,我不能为了一个影片的好,说我们就做一个很伤痛的,所以就变成这样。

谭飞:所以你认为你还是在顾全大局,但是好多事你是没法掌控的。

周楠:是,你以为在顾全大局,但其实这个顾全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好的结果,没有全,本来是很难两全的东西,但你忽然发现其实一边都没捞着。

谭飞:最后一个问题,你当了十几年的导演,拍过那么多东西,走过那么多路,有弯路,有直路,包括《我的巴比伦恋人》这样市场反应也不错的东西,你有没有什么给现在想当导演的一些年轻人的建议和忠告。

周楠:就当做是现在的自己和当年的自己对话。我觉得可能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你的初心。永远不要为了任何的东西出卖初心,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如果说《我的巴比伦恋人》播的不好,市场反响不好,我还会不会这样说?我不知道,但是因为它确实受到了观众的一些赞誉,我就会觉得不出卖自己的初心是对的,我相信这个市场它未来会更加的多元化,我也相信这个市场不会是由数据组成的,它还是得回到人。其实我们现在经常会面临一些被用数据考量的门槛,也就是不管你对这个影片能做出多少的贡献,不管你对这个影片做出多好的设想,到了平台过会的时候,有可能数据是说话的点。我们不知道新人,如果是一个更年轻的我放在如今,怎么去经营自己的第一批数据,但我仍然觉得我们应该作为导演要坚持自己影片的完整表达,但是更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你的表达是一个有社会价值的,对于这个世界是有推向好的那一面的,这样的一种善意的表达。所以到了差不多今年年初的时候,当了父亲,就在问自己,我究竟想拍什么样的东西?我总结到了一句话,我觉得我要拍那种通俗的,但是高尚的东西,我觉得这个是最能够总结我这些年要做的事,就像您刚提到的擦边球也好或者怎么样,其实我是在努力增加它的通俗感,我让更多的人包括喜剧也是一样的,更多的人可以没有那么多门槛的接受你,但接受之后你给他们是什么?这是你的责任,所以也许高尚这个词有点大,但我还是愿意用这个词去要求自己。

谭飞:好,谢谢周楠。

周楠:谢谢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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