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军:父亲在孩子成长中的特殊价值

【杨树军专栏】

父亲在孩子成长中的特殊价值

原创作者|杨树军

那些称得上经典的片子通常都不是某一个特定类型的——你甚至不觉得是在看电影。它带领我们进入一个完整世界,在那里我们遇见自己,并最终懂得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我们遇见的每部优秀影片都是教育电影,正如因为某种信念,我们可以把最初遇见的人变成最好的那个一样。

孩子来自母体,出生后他听着同样的心跳,闻着熟悉的味道,他的大部分需求都由母亲第一时间回应,这使得他很难把自己从周围世界(主要是母亲)中独立出来……婴儿与母亲的“一体感”至少要保持到六个月之后,父亲的介入是他完成自我身份确认的基本条件。

受困于“一体感”的还有母亲。母亲们通过讲道理、刻意感动和发脾气加固自己与孩子的关系。在这样的环境下,母女的基本关系就是相爱相杀,女儿终其一生都在挣脱母亲的控制。最糟糕的母子关系就是一个强悍的女人带着一个巨婴——孙杨可能是中国游泳最快的人,但他始终无法游出母亲的怀抱。

“有价值的陪伴”主要来自父亲——比起焦虑而多疑的母亲,父亲天然更容易信任孩子。父亲对女儿的滋养事关她一生的幸福,缺席的父爱可能导致她永久的贫穷感。生活中很多女孩子总在重复糟糕的亲密关系,因为她们骨子里充满自卑和不安全感……她们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父亲——比如在恋爱中主动“扮演”女儿,成熟的两性关系中却没有女儿的位置,社会为那些不肯扮演“父亲”角色的男性命名为:渣男。

大部分男孩子的一生都缺一个好姐姐,而所有女儿的幸福感都来自一个足够宠溺她的爸爸。在父亲那里得到情感满足的女生便拥有了一生的底气:自信、独立、优雅、善解人意——父亲是最早为她设定坐标系的人,该系统的缺失会导致她的异性观混乱,于是不停地恋爱、失恋……总是遇见渣男。

母亲离孩子太近与父亲太远是同一个问题——事实上,大部分父亲都是以“教导主任”的形象出现在孩子生活中的。父亲的缺席可能是一个孩子最严重的创伤,错误的关系则需要我们用一生去疗愈。我们成人关系中的所有问题都来自童年的创伤……发现并超越它,我们就会成长。

《乔乔的异想世界》告诉我们,没有父亲的生活注定会偏离轨道。电影中缺失的父亲变成了模糊、滑稽的希特勒,那也正是乔乔的心魔——它暗示了一个10岁男孩对父亲的极度需求。

乔乔的幸运在于,在错过父亲之后遇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母亲。马拉多纳的妈妈说:我就算不知道太阳在哪里,也知道迭戈跟在滚动的足球后面跑。乔乔的妈妈当然知道门外的世界多残酷,但她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儿子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人,即便他正在变成一个小纳粹分子。

母子关系在这里具备了某种神性。乔乔是被洗脑的小纳粹分子,妈妈是一位“革命者”,这种敌对关系丝毫没有影响母子之间的感情。最棒的是,母亲没有刻意去“纠正”儿子,因为她相信自己儿子就是最好的——就算他看起来像个小纳粹。

乔乔跟犹太女孩的关系既是乔乔成长的契机,也是这个男孩成长的标志。当得知家里藏着一个犹太女孩时,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去举报。在他还没来得及举报时,却开始喜欢这个小姐姐了。决定举报的时候,乔乔就是那个虚假的“父亲”,努力保护犹太女孩时,乔乔变成了真实的母亲。

电影的积极意义在于,因为母亲的补位、因为爱与信任的加持,乔乔最终战胜了自己的心魔——那个一直藏在他心里的希特勒。

《完美的世界》事关父亲的缺失与回归。

逃犯布奇是什么时候开始扮演父亲这一角色的?当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与8岁男孩菲利普身上有许多共同点的时候?当他发现眼前这个小男孩的全部自卑似乎来自他觉得自己的小鸡鸡比别人小的时候?——向孩子确认他的小鸡鸡并不小,有时候可能就是父亲最大的价值……除此之外,他还用行动告诉孩子要靠自己,照顾好家庭就是男人最伟大的成就,诸如此类。

《完美的世界》也算是一部公路片。一个杀人犯在逃命路上还要教人怎么做父亲,真够狼狈的。他可以不“借”那辆新的福特车吗?似乎可以,但那个母亲对待孩子的粗暴态度让他厌恶;他会杀了那个帮过他的黑人农夫吗?他如果没有随便打骂自己孙子的话就一定不会。他只是想教会他如何去爱孩子……对一个男孩来说,没有父爱的生活就是灾难——布奇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吗?

玩一次“不给糖就捣蛋”游戏对一个男孩子有多重要?布奇觉得很重要,它甚至值得用枪。男孩最终拉住了男人的手——就像一只羔羊被狮子收养了一样,然后他们就成了真正的父子。

父亲就像是一场盛宴的主题曲,电影结尾“弑父”的情节代表着父亲使命的最终完成。当父亲使命完成时,他正确的姿势就是退出。

《阿甘正传》中的阿甘将所有人视作父亲。对于一个智商75的人来说,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呀!

阿甘的母亲是个好母亲吗?一个“轻易”出卖自己身体的人肯定算不上。但阿甘一生都在遵循她的教导,因为她是阿甘生命中遇见的第一个人——阿甘的人生因此而充满了幸运。珍妮显然也不是一个好姑娘,但她就是阿甘一生确切无疑的最爱,只因她在校车上允许阿甘坐在自己身边——那天阿甘第一天上学,其他坏孩子都不准阿甘坐下来。脾气暴躁的陆军中尉一直在责怪阿甘救了他的命,但他最终在阿甘身上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还有那个古怪的布巴,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捕虾这一件事。阿甘最后因为捕虾成了亿万富翁,但这也只是在兑现自己当年的承诺……

然而我们愿意用75的智商置换一生的好运气吗?或者,每个人都该追问一番:笨拙与好运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一个人的感受力与幸福能力是反相关吗?如果我们认定自己遇见的第一个女孩就是最好的,她会成为最好那个吗?

对阿甘来说,这个世界太复杂了,许多事情他都不是很明白,但他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四个春天》是一个童话。哥哥陆庆松说:他把没挣来的钱买了时间,然后练琴、看书……单纯地玩。我们从未见过像他那样温柔而松弛的人,他就像是一朵秋天的蒲公英,风就是它的家乡。

他10岁被选进京,15岁进中央民族大学学习音乐,20岁大学毕业,进入清华大学任教,25岁离开清华大学在北京远郊租住在一个村子里几乎什么都不做……每人都是一颗螺丝,他却问自己——我不拧紧行不行?他只想单纯地活着——因为他真的相信在春天种花才是正经事……我们相信是他最初遇见的东西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音乐家。他热爱音乐,是那种单纯的爱,不是一定要写出什么曲子,办什么音乐会。他知道生活更重要——不能让小草错过它的春天,没有音乐也行,真正的音乐就是生活本身。

九十年代中期的贵州小县城,一个孩子在清华当老师是荣耀门楣的大事。儿子离开清华,爸爸却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养活自己?儿子说没问题。关于这件事的家庭讨论就结束了。

《四个春天》就像一根温柔的羽毛,不经意间触及到了我们心底最深处。来自贵州独山某处的山水风光、来自祖先的庇护、家乡难以抵挡的腊肉香味,以及那片土地上悲伤而缠绵的“丧歌”……是它们让我们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

完美的父爱能让一个流浪的儿子无比富足——在纪录片结尾处的琴声中,我们仿佛真的听到了蒲公英飞扬的声音……弹琴的人(哥哥)就像是一只旷野中静卧的动物。

几乎所有的母亲都欠女儿一个道歉,而大部分母亲却在等待女儿一句感谢。更多的时候,父亲显示出的是孤独与脆弱。

父亲在孩子成长中的特殊价值首先来自于他的沉默与理性——它可能来自遥远的狩猎时代。那时候,父亲们负责外出狩猎。他们要么追赶猎物,要么被猎物追赶。猎物在哪里不知道,今天会遇上什么也不确定。接连几天一无所获的可能性很大,甚至还会搭上性命,生活艰辛且不浪漫。

相对于沉默的父亲,母亲们的工作是采摘浆果——她们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包包的,她们一同工作时喜欢叽叽喳喳;她们逛街时会在衣架前反复比对,就像在树枝上挑选颜色更红的果实。此外,树上的果实什么时候成熟大体是确定的,树的位置也是固定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中——250万年的狩猎时代漫长的足以在我们基因里留下印记:父亲的理性与控制欲极强的母亲。

控制欲的背后是信任问题,父亲的价值就是信任。父亲们很早就懂得赢得一只花豹的信任一个下午就够了——每只花豹都值得信任……教育就是创设一个信任的环境,等待孩子自己成长。

母亲的作用无可取代——未经动物妈妈最初的舔舐,初生的动物宝宝甚至都无法开始排便。但在卢梭看来:母亲是最好的保姆,父亲才是最好的老师。当他一关房门,你就认定他准备做坏事的时候,想想正在成为小纳粹的乔乔、智商75的阿甘、落在逃犯手里的菲利普以及即将从清华辞职的人……因为身份本身的差异,男女在孩子教育上的选择的方式也是不同的,我们相信父亲天然更适合成为一个教育者。

我们可能都没有机会遇见最好的人,但坚信他就是你此生遇见的最好的人,即便不是,你的信任会把他变成最好的那个。

作者简介:校长,已出版作品包括《子曰·我曰》《村里最好的学校》等。

(本文为杨树军校长原创,首发其个人微信公众号“杨树先生”,校长传媒获得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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