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碧血丹青篇(二十七)
[袁承志]说: 呵呵,贤弟啊,我除武功一门之外,于国事兴衰,世局变幻,见识可谓甚浅。今日听得你纵谈天下大势,每一句话当真都令我有茅塞顿开之感。古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谢衡]说: 袁大哥既如此夸奖小弟,小弟就觍颜领受了。莫笑我见识浅薄,不妨再卖弄一二,你此去鲁豫乡间整备抗清义军,有一物恰好用得上。〈递过一卷纸笺〉
[袁承志]说: “温氏五行阵图”……各种关窍变化,都记述得如此详尽……贤弟倒是有心了。〈思索片刻〉莫非你的意思,是将温家五老的五行阵法,转用于行军战阵不成?
[谢衡]说: 正是如此!你我都亲眼见识,若论棋仙五老,其武功招式,天资见识,皆不过泛泛,何以五行阵法却有这等威力?自然是温氏前辈有一位惊才绝艳的高人所留。惜乎前人英武,后人不肖,这才明珠暗投,反成助纣为虐的利器。既是如此,他山之石亦可攻玉,我们又为何不能化为己用呢?
[袁承志]说: 夏前辈在《金蛇秘笈》中,也曾反复推敲此阵关窍,便在于敌人入围之后,不论如何硬闯巧闪,他们必能以厉害招术反击,一人出手,其他四人立即绵绵而上,不到敌人或死或擒,永无休止。——〈恍然大悟〉妙啊!若是五人一组,千人一阵,将此阵改用在两军争衡之间,其效用何止十倍百倍于江湖比斗?
[谢衡]说: 哈哈,兄长不愧是名将之后,一点即通,可算不枉了我这一番辛苦。那棋仙五老画蛇添足,在五行阵外又加一个八卦阵,反弄得自己自碍手脚,糟践了前人心血。身死家破,徒惹人笑,亦是天道好还。
[袁承志]说: 哎,那位金蛇郎君夏前辈也算是行事狠辣了,却还未必及得上贤弟之果决。实不相瞒,愚兄当时可是被你生生吓了一跳,毕竟如此杀伐果断,实是大异于我辈中人。
[谢衡]说: 棋仙五老这些年来在江南据地为盗,烧杀淫掠,算得五毒俱全,小弟既担了“嫉恶如仇、惜花如命”之名,又怎容此等凶徒逍遥自在?我也不瞒兄长,纵是他们这回不下毒,老老实实交出田产地契,至多亦不过延命旬月罢了。
[袁承志]说: 〈微微皱眉〉贤弟,我有一言相劝,纵对十恶不赦之徒,亦需得以正道诛之。若是我辈也不守信诺,恐终有悖侠义之道吧?
[谢衡]说: 哈哈,大哥多虑了,你难道以为他们从此之后,还能当真吃斋念佛、改过迁善不成?少不得要将损失加倍地从四间乡民身上补回。到得那时,咱们可不就是堂堂正正地吊民伐罪,以正道来处置这些怙恶不悛之徒了么?
[袁承志]说: 这说得也是。其实恩师也一向教导我等门徒,行走江湖务必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对罪大恶极之辈,无需手下留情。贤弟这番诛却温氏五老,便是救了石梁镇上千百个良善百姓,他老人家闻知,定要拍手称快了。
[谢衡]说: 穆老先生是我辈高山仰止的武林泰斗,袁大哥得他老人家耳提面命,乃是旁人艳羡不得的机缘。小弟若是有缘拜见,定要恭请他多多教诲才是。
[袁承志]说: 其实我也一直想念师父,今年七月十五,他老人家驾临金陵,与故友木桑道长一会,我那时定会去拜见。贤弟和青弟如没甚么事,不妨也一同前来,愚兄自当引见。
[谢衡]说: 兄长见召,敢不从命?说到青青……她有时是任性了些,不过你我都了解她的脾气,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如今和你怄气,未必不是心里在意你。其实在我看来,个中关键,无非就是在安姑娘、也就是你那位小慧妹妹身上。
[袁承志]说: 〈无奈摇头〉到底她要甚么?心里在想甚么?我可一点也不懂。小慧妹妹从前与她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为甚么她们总是针锋相对,我实在越想越是胡涂。
[谢衡]说: 呵呵,我的傻大哥,你真是当局者迷,这又有什么难猜的?『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诗经》这一篇《绸缪》,想来你该当读过。
[袁承志]说: 「难道青弟当真对我……」〈心头一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历历往事,涌上心头,又是甜蜜,又是羞愧,怔怔然不语〉
[谢衡]说: 我只说一句,你若当真对青青姑娘有好逑之念,想与她缔结白首之约,何不自己去和她分说清楚,表白心迹,也免得她时时多心。
[袁承志]说: 「原来青弟她是爱着我的……」多谢贤弟指点!〈箭步出门,纵身前奔,心头一阵喜悦,飘飘荡荡地在云端行走一般〉
[谢衡]说: 想来我这位新结的兄长,这十几年来都在华山后山和猩猩厮混,竟是一点应对女儿家的经历也无呢。若是经我指点,终于揭破了这层窗纸,袁大哥、青青……〈心头没来由泛起一丝酸涩〉
[谢衡]说: 〈洒然一笑,将一切抛诸脑后〉人活一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心坦荡,便无阴霾,我心宽广,天自高远。若真要御风而行直上九天云宵,又何必时时留恋路旁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