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不能生,我没出轨却怀孕了,真相太残忍。

作者:陈若鱼

来源:陈若鱼

1

在认识我妈前,我爸刚离了婚。

而且,那时候我爸还背负着不能生育、打老婆的臭名声。

而我妈,因为体质弱,又眼界高,二十三四了还在家里,那个年纪在那个时代算是老姑娘了。

当时当乡长的舅舅参与过我爸的离婚闹剧,和我爸观点一致兴趣相投,因而对他很欣赏。加上两家只隔了七八里地,就经常约我爸上他家玩。

每次去舅舅家,端茶拿小点心的都是我妈。

有时是一盘现炒的南瓜子,有时是几个用野果做的饼子,都是我妈想方设法弄出来帮舅舅招待客人的。

一来二去,我爸和我妈就熟了。

2

有一次,舅舅又约我爸和几个朋友到家里玩。

时值十月金秋,大家搬了凳子到院子里晒太阳,聊得兴起,这群糙汉子都脱了鞋,把脚架在中间一条凳子上聊开了。

那时生活条件差,袜子都要纳底。

俗话说不看某人妻,但看丈夫的鞋和衣。讲究点的会纳出各式图案;粗手笨脚的随便找几片布缝上完事。

男人们这一脱鞋,自家女人的手艺立见高下。

在这一堆脚丫中,我爸没纳底的白纱袜尤为亮眼。我妈一边给众人的茶杯续水,一边笑道:“你的袜子怎么没纳底就穿上了呀?”

我爸瞄了眼自己与众不同的脚丫苦笑:“没人纳,只好就这么穿了!”

我那热心肠的妈冲口而出:“这样没两回就烂了,经得几下穿?你脱下来,我帮你纳吧!”

说完,我妈就有些后悔了。

虽然我爸离了婚,两人也玩熟了,可她一个未婚姑娘给他纳袜底,总归不太合适。

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下她正不知怎么办好。

我爸大咧咧把袜子一脱,双手递过去:“那就辛苦老妹了!”

舅舅适时打圆场,得意地亮出他的袜底:“我妹妹的针线活真不错,你们看这脚底的梅花,漂亮吧?”

我爸一看,舅舅袜子绣了一枝梅花,旁边还有一句小诗: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在袜底上写诗,那可不是一般农村女人做得出来的,我爸不由抬头打量起我妈来。

这个单瘦的女孩留着齐腰的麻花辫,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边绽开两个浅浅的梨涡,再配上一件藕色上衣,像春天里一株李花,明亮而温婉。

我爸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瞬间觉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3

这以后,我爸借着拿袜子的机会去舅舅家,每次都把脚上没纳底的袜子留下,把纳好的穿走。

我妈在袜底上绣了岁寒三友,再配上小诗,我爸觉得冬天都暖了。

借这个机会,我爸就开始留意我妈。

有一回舅舅村里的会计拿着本子和算盘来找我妈,说那账算了好几遍都没算对,请她帮忙算算。

我爸的算盘也打得好,就想趁机露一手,于是接过算盘豪爽一笑:“我帮你算算看。”

我妈拿出算盘微微一笑:“我们一起算。”

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珠声过后,我妈比我爸快了半页数。

望着我妈笑意盈盈的脸,我爸越看越喜欢上了这个又温柔又有才情的姑娘。

可一想到自己离过婚,还名声不太好,也就不敢做声了。

那个时候,我爸是乡里最年轻的村支书,有胆识有魄力,敢为维护村民利益和乡长拍桌子,也能把村里挑事闹矛盾的骂个狗血淋头。

可是他管得了全村人,却选择不了自己的婚姻。

我爷爷走得早,小脚奶奶一个人把我爸和几个姑姑拉扯大,各种辛酸不言而喻。

奶奶性子坚强,说一不二,我爸对她是又敬又怕,家里的事都听她的。

奶奶个子小,在那个以劳动力吃饭的年代,她吃尽了苦头,因此有一个执念,要找儿媳妇的标准就是高大能干。

等我爸到了婚配的年纪,奶奶就开始给他物色对象,最后千挑万选,看中了邻村李家的女儿李岚。

李岚皮肤白净个子高,虽然长得有点壮实,也算得上漂亮了。

别看李岚是个女人,田间地头的事一点儿不比男人差,是出了名的铁娘子。

奶奶觉得她正好可以弥补我爸常年不在家,家里缺少劳动力的空缺,两人看上去也很般配,就自作主张应了媒婆,定下了这桩婚事。

我爸不乐意了,说奶奶这是拉郎配,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呢?万一两人性格不合怎么办?

奶奶笑道:“婚姻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我们那时候认都不认得,不也过得好好的?哪有那么多合不合的?过到一块儿就行了。”

我爸拗不过奶奶,只好依礼节逢年过节去李家送礼。

正是这些短暂的相处,让我爸看清李岚是一个脾气火爆,得理不饶人的女人,就产生了退亲的想法。

4

当他鼓起勇气跟李岚说两人不合适时,李岚坚决不同意退亲,说全世界都知道她和他订了亲,要是这样退亲,她的脸往哪里搁?不管怎样,这门亲事她认定了!

奶奶以为,只要结婚生了孩子,我爸就会好好跟李岚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以死相逼,说退亲会让村里人说我爸的闲话,再说这么能干的女孩十里难寻,还挑什么挑?

就这样,我爸害怕奶奶走极端,被逼着娶了李岚。

我爸最后妥协,既然娶了还是得自己好好对人家,但是没想到李岚仗着村支书老婆的身份,在村里飞扬跋扈,我爸总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渐渐的,我爸不待见她了,也懒得跟她理论。

心高气傲的她怎肯受此屈辱?于是天天在家摔摔打打泄愤。我爸烦了,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不想过就离吧!”

李岚不想离,奶奶也把我爸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奶奶的高压镇压下,我爸和李岚像睡在一床的兄弟,勉强维持婚姻的外壳。

这样过了两年,有一回李岚又找茬欺负村里一个妇女,妇女的老公气不过,和她发生争执并动了手。

尽管李岚身材高大,可体力上还是不如男人,被当众扇了两个大嘴巴。

李岚气疯了。她堂堂一个村支书夫人居然被打,也太丢人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越想越气,回去要我爸为她出头。

我爸问清缘由,不但不帮她,还怪她挑事,成天就会欺负老实人,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李岚气得对我爸动了手,奶奶来劝架,被她一凳子砸中了头,顿时鲜血直流。

结婚两年没有孩子,奶奶也察觉出不对劲。以前还想着尽力搓合,这回彻底死心了,抖着手捂着头,一迭声说:“你们要离就离吧,我也不管了!”

老佛爷松了口,李岚也对我爸心灰意冷,同意离婚。

她心里窝着火,又不甘心这样什么都没捞到,还落了个二婚的名头,决定舍了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

于是她到乡政府门口撒泼大闹,说我爸不能生还打老婆,不配做村支书。

5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那时正好是我舅舅当乡长,他亲自到我们村调查,村民本就对李岚不满,大多维护我爸,至于能不能生,谁也说不清。

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是,我爸和李岚最终离了婚,他的事业虽没受影响,名声却不那么好听了。

一个男人不能生育,是件很丢脸的事。

加上李岚的信口胡说,外面的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

我爸还是个村支书,这让他很没面子。奶奶更气得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

我爸自知在这场名面上的婚姻中对不起李岚,为了不让她被别人看笑话,无论她怎么编排,他隐忍着什么都没说。

这样一来,传言就更多了几分真实,村民看他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以前我爸觉得清者自清,对这些言论抱无所谓的态度。现在,他懊丧不已,越想越觉得配不上我妈。

他总是偷偷打量我妈,一撞上她的眼神,就如受惊的小雀儿,惶惶然逃开。

而我妈,只要他隔段时间没去,就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舅舅:“村支书在忙什么?好久没来喝茶了。”

舅舅看在眼里,背地里跟我妈讨论:“他人是不错,不过是个二婚,听说还不能生育……”

他话未说完,就被我妈打断:“哥,他这又没孩子,跟头婚有啥区别?至于能不能生育,又没去做过检查,谁知道是什么原因呢?”

舅舅看着我妈绯红的脸笑道:“哥知道了!你啊,终于有人能入你的眼了!”

在舅舅的搓合下,我爸正式和我妈交往。不久后,他兴冲冲带我妈回家,奶奶看她单瘦的身子骨和没什么血色的脸,担心我妈身子弱,不太乐意。

有了上段婚姻的教训,我爸硬梆梆回答:“妈,这回我要自己作主!哪怕今天结婚她明天生病,我也认了!你要不同意,我就不讨老婆了,打一辈子光棍。”

奶奶看我爸望着我妈满心欢喜的样子,这是他和李岚在一起从没有过的;再想想同龄人的孙子都满地跑了,怕我爸真发犟怨恨她,也就默认了我妈这个儿媳。

我妈性格温婉,和谁都处得来;手又巧,做鞋缝衣服比谁都拿手,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爸锁了几年的眉头,如春风下的柳叶,施施然舒展开了。

他不再到处闲逛,一有时间就呆在家里,和我妈一起出双入对锄草种地、看书打算盘、讨论时政,每一个毛孔都盛着欢喜。

看着我爸的笑脸,奶奶也渐渐也喜欢上了儿媳妇。

结婚第二年,我妈生下我哥。三代单传后继有人了,可把奶奶高兴坏了,逢人就说:“谁说我儿子不能生,这不有孙子了?”

我爸这才尴尬地告诉我妈,不是他没有生育能力,只是以前跟李岚三天两头吵架,根本就没同房过。

我妈很是惊讶,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要有多大定力才能拒绝枕边的诱惑啊。

6

后来村里办夜校扫盲,我妈本就饱读诗书,群众的呼声也高,一律推举她当了老师,白天教孩子,晚上教大人。

我爸工作忙,我妈又要带孩子做家务,又要教书,这样一来,地里的活就只能奶奶去做了。

让老人去做体力活,我妈很过意不去,总是偷偷下两个荷包蛋压在饭下,留给奶奶吃。洗衣服时,连同奶奶的衣服都一并洗了。

奶奶知道,这些待遇,是和李岚相处两年从没有过的。婆媳以心换心,相处情同母女,从没红过脸。

村里人有什么烦心事儿或和谁闹了矛盾,也都会找我妈说说,我妈总能说说笑笑中帮他们解开心结。

村里人送她个外号“甘草”,说她是所有药方的药引子。

因为有这么个贤内助,我爸的事业也蒸蒸日上,先后调到农基站当站长、碱厂当厂长,无论到哪里都干得风生水起。

每次出差,我妈都会亲手给我爸收拾行李。

那时没有熨斗,她就用搪瓷缸装上开水,把我爸的衣服熨烫得整整齐齐。

我妈说,衣着整洁代表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会给孩子们做好榜样。

我爸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用省下的伙食费买点当地特产回来,他常得意地说:“你妈真是神了,这旧衣服被她一弄,穿出去和那些领导一样精神!”

邻居们也说自从娶了我妈,我爸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7

结婚第十年,我妈的身体就不比从前了,直到某天她忽然吐了血。

我爸吓得要命,赶紧带她去医院,结果一查是肺结核。

那时医学不发达,这病就像现在的癌症,根本无法根治。

家里只我爸一人能挣点钱,孩子又多,开销很大。为了给我妈补身体,奶奶把鸡蛋攒着,每天用米汤加白糖冲蛋给她吃。

等我爸手里有点钱了,就送我妈去住院,钱花光了,只好又接回来。

只要听到什么方子可以治肺病,我爸马上会去找。

我记得,我爸听说白茅根泡水喝润肺,也不管是不是有用,一有空就扛着锄头去挖回来洗干净,再把上面细小的外壳剥掉,切成一厘米长的小段,用罐子装好在热水瓶旁,给我妈当茶叶用。

肺结核是传染病,我妈总叫我爸别和她同床睡,说万一再把他给传染了,叫这老老少少怎么办?

我爸拍着胸脯说:“没事,我身体强壮着呢!再说你晚上万一有事,身边没个人怎么行?我们是夫妻,就该同甘共苦!”

我妈感动地哭了。

8

我妈生病的时候,我已经有记忆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妈得了肺结核,村里人也不怕,还是每天一波一波来家里坐,万幸,我妈得的这个肺结核,没有结核杆菌,所以不具有传染性。

可是,尽管我爸想尽一切办法,我妈的病还是越来越重了,整天咳嗽吐血,医院也不愿收治了,最后连下床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要我爸在家,就会背她去上厕所。如果我爸不在家,奶奶虽然背不起,也会尽力搀扶她去。

村里也有人,开始说当初我爸执意离了李岚,娶了我妈这个病秧子,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我妈也曾问我爸后悔吗?我爸摇摇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娶你为妻。”

在最后的日子里,我妈总担心她不在了,我爸再找个伴,我们五姊妹该怎么办?

我爸看出她的顾虑,主动向她保证这辈子不会再娶,一定好好把儿女养大。

我妈生病的那些年,我爸一直是温言细语体贴入微地照顾,这期间,生了我最小的妹妹后,我爸怕我妈再怀孕,身体会垮掉,主动去做了结扎。

最终,在我妈43岁那年,在我爸怀里再也没有醒来。

9

那时我爸才46岁,我小妹妹才6岁。

那晚下着暴雨,我爸抱着我妈很久很久都没有言语,看上去像一尊雕塑,后来很多年后,我仍记得这个夜晚,记得我爸的表情,记得窗外呼啸的风雨。

我妈走了,我爸的世界也没了颜色,可是他上有老母,下有五个儿女,他不得不遵守和我妈的约定,担负起养育儿女的重担。

我爸说,在无法逃避的时候,只能选择撑着,因为那是责任和义务。

从那以后,我爸负责赚钱养家,奶奶则无怨无悔地代替我妈照顾我们。

奶奶百年之后,我们也遵照她的遗言,把她和我妈安葬在一起,而不是和爷爷同穴。

我妈走后,很多人给我爸做媒,村里一个寡妇曾多次上门暗示。我爸一概回绝,说答应我妈不会娶,说话要算数。

现在,我爸85岁了,依旧独自一人。

我们都不在身边,接他去城里,他也不愿意,每年我妈的生日,清明节,他方便祭拜。

如今,我妈已经去世39年,几十年风雨沧桑,家里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件老妈的遗物,甚至一张照片也没有,我对妈妈的印象也模糊在渐行渐远的记忆里。

只是每每与老爸谈及我妈,他总是一脸的柔情笑意:“她啊,是真的好。”

因为我爸妈,我一直对婚姻对爱情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如今我已近天命之年。

我爸妈,依旧是我见过最美好的爱情。

(这是今天故事里的男主角哦,85岁的帅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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