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相：“的确良”衬衣 ｜中原作家

来源：白水轩文房（微信公众号）

小时候，生活在大山深处的我们，除了基本的温饱问题得到解决，也没有什么更高的奢求了。我是家里的长子，是爷爷的长孙，也是所有叔、姑、舅、姨的孩子们的“老大”，受了一些苦和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还在上小学时，仍穿着粗布衣服。逢年过节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吃些饼子、糕点、糖果，能穿上一两件新衣服。

我上初一那年，父母从南方打工回来，在家里的宅基地上建造了几间红砖平顶房，就被村里人认为是“有钱人”。就在那一年，我才听说有一种叫“的确良”的衬衣，穿起来非常舒服，特别是在夏天，吸汗性相对较好，比穿粗布衬衣要凉爽多了。我们的初中班主任，当时就穿了一件花格子的“的确良”衬衣，让我们好生羡慕。当时我就想：啥时候能穿上一件“的确良”的衬衣，那真是一件莫大的幸事啊！

有一次，我去大舅家里玩，当时他是村委会干部。那天特别热，大舅家里就一台吊扇，“呼哧呼哧”地吹着风，也撵不走热气腾腾的酷暑。到中午的时候，大舅下班回来，跟我们一起吃午饭。他先是接了一盆凉水，认真地洗洗脸，然后用毛巾把前胸后背都擦拭一番，再坐下来吃饭。我看到他穿着一件白色有细格子的衬衣，看起来像是纱布一样，透露出清爽的感觉，就忍不住问他：“大舅，您这是啥衣服啊！”大舅愣了一下，笑着说：“白衬衣啊！”正当我准备问他是什么面料时，舅娘开口说：“'的确良’的，穿着很凉快！”看着舅娘一脸的自豪，我叹着气说：“什么时候我能穿上'的确良’衬衣就好了！”

回到家后，我把在大舅家的所见所闻都跟母亲汇报了一遍，特别强调大舅穿有一件“的确良”的衬衣，我也很想有一件。母亲没多说啥，只是对我说了一句：“你小小年纪的，不要跟人家比吃比穿，只要好好学习，以后啥都会有的！”我心里虽然不开心，但也不想跟母亲争辩什么。怎知，就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母亲神秘地对我说：“儿子，今天妈妈给你一个惊喜，送你一个礼物，你猜猜是什么呢？”我一头雾水，傻乎乎地看着母亲，眨巴着眼睛回答说：“难道是啥好吃的吗？”母亲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心里就想着好吃的。妈送你一件'的确良’衬衣，满足你的心愿！”一听母亲这么说，我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接连说了三句“谢谢妈妈”！

母亲给我买的是一件蓝色的“的确良”衬衣，看起来光彩动人，比那些粗布衣服明亮了很多，也光鲜了不少。穿着“的确良”衬衣，行走在村庄通往学校的黄土路上，我觉得自己是十里八乡最英俊、最帅气的仔！怎知，等我到班里才发现，已经有好几位同学穿上了“的确良”衬衣，他们看起来也并不比我“矬”。上课的时候，老师专门提问几位穿“的确良”衬衣的学生，包括我在内。还好，每次我都能应对自如，看着老师欣赏的目光，我觉得一定是“的确良”衬衣给了我智慧和力量！对于“的确良”这个名字，我问了很多人，有些说是“的确凉”，穿上去透气性好，很凉快；有些人说是“的确靓”，穿上去色彩光鲜，很漂亮；等等。

再后来，“的确良”面料的衣服就越来越普遍了。我以为只有“的确良”衬衣，没想到还有“的确良”面料的裤子、外衣等。相比于农村老式的粗布衣服，“的确良”具有色泽明亮、不易褪色、耐穿易干等优势。然而，穿的时间久了，也能发现它的不足之处，比如穿在身上打滑，感觉不贴身；透气性并不太好，高温时穿着闷得慌；等等。其实，“的确良”衣服说的就是涤纶衣服，面料是由涤纶和棉混纺织成的，缺乏纯棉衣服的贴身、透气、温润等优点。随着纯棉衣服的兴起，乃至老粗布的复兴，“的确良”衣服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很少有人再去问津了。

现在，随着世界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各种面料的衣服数不胜数，衣服的款式也不胜枚举。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每个人穿着都不一样，用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穿着，来装饰着世间的美好。但是，穿“的确良”衣服的人却少之又少，甚至有些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的确良”了。不管怎样，“的确良”衣服曾风靡一时，曾见证着历史的发展、岁月的变迁，也深深地铭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忆之犹新！

出处：刊于《河南工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