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国：望尽天涯路｜散文选读

作者｜周振国

来源：郑州日报

秋天怀人的句子，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无疑是千古佳句。晏殊是宋词婉约派代表人物之一，开创了北宋婉约词风，也是北宋政治家，官至宰相，为政有方。晏殊的词婉转含蓄、典雅流丽、疏朗寥阔，即便是写蒹葭之思离愁别绪的，也不见脂粉气，少有怨恨颓靡凄惨戚。晏殊留下不少秋水伊人佳作，广为传唱的经典名句如：“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等等，句句脍炙人口。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将“望尽天涯路”一句与他认为“最得风人深致”的《诗经·蒹葭》并提，认为二者“意颇近之，但一洒落，一悲壮尔”；并且众所周知，王国维还将“望尽”句借用为其所谓“人生三境界”之一，即古今成就大事业、大学问的第一种境界——立志怀远，可谓巧妙！由怀人绝唱而为励志警句，虽与词作原意相去甚远，却与其意象特别虚涵，便于想象发挥再度创作是密不可分的。

胶东半岛成山山脉最东端，有一处伸入大海的石头，名成山头。《史记》载，当年秦始皇东巡到此，认为这里便是“天之尽头”，遂命宰相李斯刻碑纪念：“天尽头”。相传后来康熙到此，凭海远眺，浩渺无际，留下御笔：“天无尽头”。王国维之所谓“三境界”，或人生大事业大学问，无疑也是没有止境的。就像晏殊登高望断，吟出“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慨叹天涯无尽伊人难寻一样。只是王国维不曾将“望尽”改为“望不尽”。其实“望尽”二字，诗意苍茫，哲蕴深远，“尽”与“不尽”，均在其中，均为题中意。

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无疑与王国维的“望尽天涯路”有异曲同工之妙。富有追问求索精神的屈原还曾留下一首长诗《天问》，提出了当时社会大多还无法回答、或者他本人感到困惑的170多个（有说150多个）天文、地理、历史、哲学等方面的问题。历史发展到两千三百多年后的2021年5月15日7时18分，成功着陆火星乌托邦平原的火星探测器，取意《天问》，以“天问一号”命名，便是昭示世人，中华民族探索自然和宇宙奥秘征途漫漫，追求科学真理和科学精神永无止境。

当神舟十二号飞船将三名宇航员成功送入近地轨道400公里的太空空间站，当看到宇航员与地面视频就像近在地球的某个地方，当宇航员完成任务顺利返回地球如同只是出了三个月的长差，谁能不感叹人类真是了不起！而当看到三位“太空摄影师”发回的地球靓照，靓照上北非大陆、索马里半岛、埃塞俄比亚高原只是一丢丢儿大小，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只是一颗闪亮的星星的时候，又让人感叹宇宙的浩瀚、人类的渺小！其实极目寰宇，地球又何尝不只是一颗小星星？所以说，人类既要自信自己了不起，尽情地探索和创造，又要敬畏自然、顺应自然、呵护自然，追求天人合一、万物和谐，如此，世界才会更靓更美好！

还是晏殊的词：“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事实上，不只王国维，就像多少个人心中就有多少个哈姆雷特一样，多少个人心中恐怕就有多少个“望尽天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