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沧桑事,都被岁月藏 || 作者 杨进荣
千古沧桑事,都被岁月藏
作者 ‖ 杨进荣
深秋来到了故乡,与它一同走来的还有毛绒绒的寒霜,纷纷扬扬的雪花。树木花草,所生阴阳位置各异,便呈现出了次第分开、截然不同的形象。
北山向阳避风,树叶还有绿的生机,南山阴冷受风,树叶黄红绿间杂。
赏秋叶要么登山梁,要么你去阴山,各色受过风霜之苦的叶子,象五彩斑斓的蝴蝶,一阵风来,窸窸窣窣地空中飞舞,脚下的落叶衰草,淹没脚面,松软舒适,穿行其中,如在很厚的棉絮上徜徉。
不知不觉,登上山顶。碧蓝如洗的天宇上一尘不染,天际线一直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边是哪里,那边有没有等我的风景,那边有没有缘见的归人……有思,心旌才能生波,让人能感受到向往的甜美。偶尔一片云飞来,悬在头顶,似鸟如兽,自由在无垠的头顶。
此情此景,非是独临,怎能心甘情愿地让寂寥溢散一份旷古之情?
山前山后,秋意正浓。有种地的农人,挖洋芋,掰玉米,早收的人正在为来年把土地平整。荒地庄稼地耙耕地,好似老母亲年轻时用边角余料拼凑的漂亮门帘,沟岔川塬,随处可见。
这个村社离乡镇近,土地平坦,人口稠密集中,改革开放之初,就有五百多人。
如果不举家外迁,没有大中专学生考取,一千多人,应是正常。然而,世亊变迁,一半人都拔根他处,这里变成了他们真正的故乡。
嫌弃故乡的人不多,正如讨厌母亲长的很丑的人极少。多年外地奔波,经常遇到从这里走出去的人,聚餐聊天,忘不掉昔日的贫穷和艰难,但也从怀旧的语气和打问的事项中,知道他们对生养之地的挂牵。
怀旧是人的普遍心态,乡愁更是怀旧的佐料。无旧可怀,哪有乡愁?有愁无乡,根枯园失,谈故乡就是一杯白开水。
故乡和乡愁始终不能分开,就如真正的农人离不开土地一样。你对故乡有多少记忆,你的乡愁就有多少情怀。
故乡不是高大尚,也不是森林花海。故乡没有小桥流水,也没有文化氛围很浓的四合院。山牵山,沟连沟,路如蛇,爬行在山塬沟岔之间;挖窑改土坯窑,土坯窑改土房,土房改砖瓦房……只居所建筑面貌改观,就走了漫长的两千多年。其余的穷难与稀有,都在故乡数辈人的脸上写满。
与朋友聊天,边走边谈,夫妻关糸不好,他大多感概了年幼不懂事,父母匆匆答应,造成的不如意及缺憾……听罢,我没有急着发言,人生除了所谓的宿命,筑成的错漏,与本人的坚守定力是否有一定关联?!
故乡人的孝顺,要求子女事事听"我"的,是否让一些本不该如此的人,如此了,从一些人的遗憾或失败看,长辈的有些话,只能听,有些问题不能为孝顺殉道殉情,否则,要你孝顺的人走了,留下的不满,该用多少委曲求全才能添满摆平?这不就是另外一种对人性的摧残?大概悲剧的脚本就有这种成份渗入其间。
记得作者年幼时,几个生产队有一辆手扶拖拉机,那就是让我们在大集体时代现代富足感相当强的时刻。大哥是手扶拖拉机手,会开会修,秋天,为大伙拉几趟苞菜和老韭菜分给腌咸菜,就是一件幸福的不得了的事情。冬天,开上拖拉机,碾完本队的粮食,还要受上级之命,到附近村社去碾场。
当时的开心,就是嚼那老的嚼不烂的咸韭菜,就着玉米叠疙瘩吃,那种香,咸咸的,长长的,嚼不烂,一头已进胃,一头还在牙齿上,两指头一辍,再嚼一遍……原来,幸福就这么简单:一口咸韭菜。
话说远了,附近村上也有一台手扶拖拉机,有一年两个队商量共同碾场。与哥要好开车的青年人,家境比较好,穿的干净工整,在我社打场时,吃完饭,与我住我家西窑。为人谦和,不时和看小说的我开几句玩笑。
有天放学,村头大人们议论纷纷,说他死了。是和他们社年龄相仿的一位未婚女子在生产队一筒牲口圈的窑洞里共同上吊而亡,并写有遗书:请求死后,把他们葬一块,不要分开……
大概过了两个月吧,与他们同村另一个队的一对年轻人跳水窖溺水而亡。人传说,下葬时有一对大白鸟在山头上呱呱啼叫,人轰都飞去又来……
不谙世事的我,为他们随便的死而愤慨!
长大后,做兼职记者,采访他事,到过他们的队,详问陈事,一些明事理的人说:农村人七扯八揆,都有点亲戚,辈份不合适,瞅上了互相,但家里人死活反对……其实既不是本家,也非五代直系血亲,老执固,就把孩子逼出事了……
娶妻生子,红白喜事,是乡愁文化的陈年老酒,有很多传统文化的元素就生长在其中。
但这两对年轻人的悲剧故事,虽说已被时光収藏,好多人不愿提及或已遗忘,但我在为爱的执著钦佩的同时,更为文化的糟粕而气愤。
我们在沧桑中生存,但千万别沧桑了灵魂!
无论是余光中有情怀的乡愁,还是席慕容有格局的乡愁,抑或是董卿口吐华彩的乡愁……都抵不过生生世世两亩土地一对牛人的乡愁,他们的乡愁埋在心上,刻在魂魄里,随便拿出一缕,就能让乡愁无限生长,长成炊烟,长成小路,长成壮稼,长成牛羊,长成风霜雪雨,长成悲欢离合。
我不是一个生动的人,但我是自小离家,而乡关在胸的人;我不是一个圆滑的人,但我是一个有乡愁可愁的人。
时光封存了那么多的尘烟往事,每一件都有鲜活的过去;岁月收割了那么多的性命,每一位都有鲜明的音像。一切都以我之有记的形式,存放的那么波澜不惊,看似过了死了,实则活着,永远活着。
我匆草此文,故乡的三星那么明亮,正挂在窗棂,疫情漫延,封城封村,但愿吉星高照,山河无恙,一切都如从前!
揉碎了数张纸,才挤出了这么一点,东方已泛白,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