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坎坷路

 早该去看看文月了,可不知什么事拦着一直拖到今天。
去年腊月,与文月打电话才知道她丈夫因煤矿事故身亡半年,她自己也大病初愈。
文月真是个苦命人。第一次婚姻只能说是与一个男人领过一张结婚证,男人因想着同村另外一个女人而看不起文月,那女人又拗不过家里的反对,于是,她与男人这场形同虚设的婚约便一直拖了近十年才解除。好在他们只是法律上的婚姻,没有过实际意义,没有儿女,文月离婚也没任何拖累与牵挂。
第二任丈夫瑞生也是本乡人,比文月大几岁,只因年轻时候家里穷没能娶上媳妇。后来到县城附近的煤矿下坑挣了些钱,有了些经济实力,但早已错过了结婚年龄,直到有人撺掇他和文月才摆脱光棍的身份。
瑞生虽年龄大,可他是头婚,对与文月的结合很是心满意足,但早错过恋爱的年龄,从认识到一起过日子,两人没有年轻人花前月下的浪漫,更没有时尚中情侣间的卿卿我我,他们从认识到结婚结婚完全是为了人生的课题。瑞生老实本分,又勤快,过日子也省吃俭用,没抽烟和赌博的嗜好,日常生活除俭朴的吃穿和必不可少的花销外,挣的钱都积攒起来。文月也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而且也要强,更要争口气做给第一个男人看。瑞生在外下坑挣钱,她在小村打理。除家务外,文月地里的活也不落,别人家地里种的她一样不少,而且,年年秋收季节家里粮仓满满当当。
 婚后两人合力操持家道,十几年光景,一双儿女渐次出生并见天成长,小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自如。只是,他们村与乡镇隔一座山,孩子上学要么每天得披星戴月翻山越岭,要么得文月到乡里租房陪孩子。精打细算着家里有了足够的积存,为孩子上学方便,他们去年在县城买了房。不是每个打工人都能在县城买得起房,在乡亲眼里,他们算是有能耐的人。千真万确!县城有了自己的住房,孩子从此就是城市人,就能接受城市的教育。眼看着光景蒸蒸日上,一家人对未来满怀信心和希望。他们夫妻兴致勃勃地拿房证给儿子(女儿才四岁,还不到上学年龄)办好从乡镇到县城的转学手续,然后紧锣密布地张罗起新房的装饰,准备九月份开学前正式入住新居。然而,正当满怀希望地忙碌时,突然接到瑞生出事的噩耗。母亲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早逝,老父亲已七十开外,而且,疾病缠身,虽也强挺出父亲的脊梁为她支撑,但真的是力不从心,妹妹和两个弟弟当然也鼎力相助,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不可能把全部的身心倾注在多灾多难的姐身上,何况,亲人们再相助多少也替代不了她内心的创痛。
飞来横祸已成事实,文月纵然痛不欲生,但为一双儿女,她不得不流着泪强撑起家的脊梁。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村女人要面对家里梁柱倒塌,面对陌生城市纷繁复杂的事务,真想像不出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韧性才能适应。办完瑞生的丧事和煤矿对事故处理的相关手续,眼看着九月份就到了,她不能因为瑞生的突然不辞而别耽误孩子的学业,于是,来不及喘口气又继续没完成的新房装修与买办家俱的事务。文月是个很要强的人,她不想让人小看自己,更不想让孩子因家里不如别人而自卑。能力范围内,她尽最大可能地把房子收拾得像模像样,家俱参考左邻右舍,别人家有的她也一应俱全。总算收拾停当,一家人正式入住县城的新房,儿子顺利入学,小女儿也就近上了幼儿园,她却病倒了。
 起初以为是劳累所致,想着休息一段会慢慢好起来。然而,病情一天天加重,她不敢再拖,强打精神去医院。检查结果比想严重得多,她子宫肌瘤以致严重贫血,得马上施行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年龄不过四十五,更有一双儿女需要她抚养,为求生,更为儿女,她被推进手术室。
术后已经半年多,她的体质一直虚弱,稍一动作就浑身乏力合并出虚汗。是真的,接我从楼下的马路回家步行不过十来分钟,她却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不过,体内病患已消除,恢复健康应该指日可待,只是,得长期保养。保养身体需要钱,孩子们上学需要钱,瑞生的事故煤矿是补助了些,但文月没有工作,从今往后,不再有任何经济来源,眼看着家里要坐吃山空,文月为能给孩子们多省出些今后的生活资本,她只有紧缩自己的开销。
我与文月坐下来说道世事变故,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坦然面对。又说道居家过日子,说道儿女的成长,与她细细作今后打算。不为自己,她也得为孩子照顾好自己,保养身体的同时陪孩子们成长。儿子已上初中,也因家里接二连三突如其来的事故日渐懂事起来,只待小女儿上学后能自理,她身体也慢慢强健起来,到那时,她就可外出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或是做小本生意挣钱。说到这些,文月总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脸,期盼孩子健康成长,期待自己日渐恢复康健,能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坎坷半生,已到不惑,凡人都有个时来运转,应该苦尽甘来了。站在文月12层的居室远眺,城市高楼林立,到处彰显着时代欣欣向荣的景象。春风像青春年少的孩子们浩浩荡荡地飞檐走壁,小区内的杨柳宛若急待登台演出的青年,舞动起柔软的身姿笑迎即将来临的光华。
半生坎坷路,不惑安康年。但愿文月伴着孩子们的成长慢慢走出困境,恢复属于她的强健体魄与不服输的斗志,为孩子,也为她自己撑起家的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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