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雅明|与友人谈卡夫卡

在给挚友格尔斯霍姆·舒勒姆的这封信中,本雅明首先表达了自己对《卡夫卡》传记的诸多不满,之后又再一次亮出了自己“心中的卡夫卡”。在他看来,“有一点不能忘记:他是一个失败者,他的失败的情形多种多样。可以说:一旦他对最终的失败有把握,路上的一切就恍如梦境。卡夫卡执著地强调他的失败,这是很发人深思的”。

作者:瓦尔特·本雅明( Walter Benjamin)

译者: 王炳钧

亲爱的格尔哈特:

应你的愿望,我向你详谈我对布洛德的《卡夫卡》传记的看法;与之相关,我还将说说我对卡夫卡的一些观点。

你一定早就知道,这封信会专门谈论这个我俩都十分关切的问题;关于我的消息,我想等一两天再写信给你。

布洛德的这本书的最大毛病就在于作者的论点与立场之间的根本性矛盾。后者在一定程度上诋毁了前者;且不说他的论点的其它问题。他的论点就是,卡夫卡在迈向神圣的路途中。而他的立场是百分之百的说好话,缺乏距离是其最显著的特征。

这种立场与对传记对象的这种看法融合在一起,这从一开始就剥夺了这本书的权威性。例如,通过称呼,照片上的“我们的弗兰茨”一下就被拉到了读者眼前。与圣人产生密友关系在宗教史上有特定含义:即虔信主义,传记作者布洛德采取的是炫耀亲密关系的虔信立场;也就是说最不虔信的立场。

这部传记在表达上的拖泥带水与作者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养成的习惯不无关系。传记中充斥着新闻写作的套话,包括他的论点的陈述也是如此:“只有依照'神圣’这一范畴……才能正确地统观卡夫卡的生活和创作。”难道还需要指出,神圣是生活所特有的秩序,创作绝对不属于这一秩序?难道还需要提醒,“神圣”这一称号除了表示传统形成的宗教观念,才过是一句文学套话?

布洛德丝毫没有实事求是的严谨态度,而这是卡夫卡的第一部传记应当具备的。“我们对豪华饭店一无所知.却过得无优无虑。”由于根本把握不住分寸,意识不到距离,在这本书里,小品文的陈词滥调比比皆是,考虑到传记对象,这本书原本更应当有所把持。与其说这是原因,不如说这是证明,证明布洛德对卡夫卡生活的观照没有任何特点。他难以摆正自己的传记对象,在布洛德谈到了卡夫卡的著名遗嘱时,这种无能尤其令人反感,在遗嘱中,卡夫卡托付他将自己所有的遗作都毁掉。我想,遗嘱问题恐怕最能展现卡夫卡生存的关键问题了。(他显然不愿意面对后世为一部作品承担责任,因为他明白这部作品非同寻常。)

自卡夫卡死后,对这一问题一直众说纷纭;我似乎也无需置喙了。不管怎样,这个问题应当促使传记作者反躬自问,卡夫卡将遗作所托付给的人,一定是他认为不会履行他的遗愿的。这对立遗嘱者和传记作者都不会有坏处。不过它要求传词作者把握住贯穿卡夫卡一生的矛盾冲突。

而布洛德缺乏此能。他对卡夫卡的作品或者写作方式的阐释就是证明。这些阐释无非是些外行的浅陋之见。卡夫卡的本质与创作的独特之处,绝非布洛德所言,是“虚妄不实的”,如果仅认为卡夫卡的描写“全是真的”,也没有道出个中奥妙。他对卡夫卡作品的看法如此不着边际,从一开始就使他对其世界观的阐释漏洞百出。布洛德说,卡夫卡和布伯是一脉相传的,这就像网里扑蝶,其实翩翩飞舞的蝴蝶在网里投下的只是影子。为了达到一种修身养性的阐释——而恰恰是这样的阐释应当引起犹太复国主义者的怀疑——,他在对《城堡》的“近乎现实主义--犹太教式的阐释”中,避而不谈卡夫卡的作品中,上层世界令人反感而又残酷的特征。

这种削足适履的做法时不时地露出马脚,就连粗心的读者对此也会有所觉察。除了布洛德,谁会以《坚定的锡兵》为例,说明卡夫卡作品中多层次的象征和隐喻问题——他认为这对阐释卡夫卡意义重大——,他认为锡兵这个“人物”表现了一个完满的象征,因为它不仅“表达了走向无限的众事物……”,而且“对它的详尽描绘也让我们感到了他身为锡兵的命运”。我们不禁要问,按这样的象征理论,该如何评说大卫之盾。

布洛德也感到自己对卡夫卡的阐释漏洞百出,因而对他人的阐释十分敏感。无论是超现实主义者对卡夫卡不无道理的关注,还是维尔纳·克拉弗特对卡夫卡小散文的不无洞见的阐释,他都嗤之以鼻,这种做法有些煞风景。不仅这样,他还想方设法贬低尚未出现的对卡夫卡的研究。“人们可以就这样解释、解释(将来还会这样做),必定永无休止。”括弧里的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对理解卡夫卡的作品,“卡夫卡个人的许多无关紧要的不足和痛苦”,比“神学建构”更有帮助,这话最起码不应出自那种自己在阐释卡夫卡时,坚决地以“神圣”这个概念为统领的人之口。布洛德所一概排斥的,还有让他在与卡夫卡交往中感到不快的东西——精神分析以及辩证神学。基于此,他将卡夫卡的写作手法与巴尔扎克的“杜撰的精确性”对立起来(其实他指的不过是明摆着的夸夸其谈,而这与巴尔扎克的作品及其卓越是根本分不开的。)

卡夫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十分从容镇定,布洛德却老是乱了方寸。约瑟夫·德·迈斯特雷说,观点只要不出格,没人会不赞同。布洛德的作品却让人难以信服。他既将卡夫卡奉若神明,又以亲呢的口吻谈论卡夫卡,这两种做法都很出格。在他的长篇小说中,这两点已略显端倪,该说的题材就是他与卡夫卡的友谊。引用这部小说绝对不是这部传记最小的过失。局外人认为,这部长篇是对死者的亵渎,而作者感到大感不解。他说:“被误解的情况比比皆是,这都长篇也是如此……人们怎么忘了,柏拉图穷其一生,以相近,当然全面得多的方式使他的老师和朋友苏格拉底获得了新生:苏格拉底死后,柏拉图写下的对话录几乎都以苏格拉底为主角,使苏格拉底永垂不朽,永远伴随着后人的生活与思索。”

布洛德的《卡夫卡》成为经典性文学家传记的可能性不大,不可能像施瓦布的《荷尔德林》,本希特霍尔德的《凯勒》那样成为经典之作。如果将它视为友谊的证明,而这份友谊在卡夫卡的生活中根本不是谜,这种可能性就更微乎其微了。

亲爱的格尔哈特,从我上面所谈的,你已经明白,为什么我觉得在评论布洛德的传记时,亮出我心中的卡夫卡——即便只是以论争的方式——不大合适。至于下面的这些涂鸦是否勾勤出了我对卡夫卡的看法,我姑且存而不论。不管怎样,你会读到一种有别于我以往观点的新角度。

卡夫卡的作品是一个椭圆。它的遥遥相隔的焦点一个是神秘主义体验(这种体验首先是对传统的体验),另一个是现代大城市人的体验。后一种体验多种多样。体验者一方面是现代公民。他们知道自己完全受制于庞大的官僚体系,而这一体系的功能由主管机关来调控,就连执行部门都摸不清这些机关的底细,更不用说受制于它们的人了。(众所周知,这就是卡夫卡的长篇小说蕴含的一个意义层,这在《诉讼》中尤其明显。)另一方面是当今物理学家的同时代人,读读爱丁顿《物理学的宇宙观》中的这一段,就会觉得是在读卡夫卡。

“我站在门槛上,想要进屋。这是一桩麻烦事。首先,我必须与空气斗一场,空气以一公斤的力量压在我每平方厘米的身体上。然后,我必须试图降落在一块板上,板以每秒三十公里的速度绕着太阳飞;只要晚了多少分之一秒,木板就已飞出几里之外。我必须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这时,我悬挂在一个球形的行星上,脑袋向外探进空间,一股太空风——天知道速度是多少——吹进了我全身的所有毛孔。板并不是坚实物质。踏在上面就是踩在一群苍蝇上。我不就会掉下去了吗?不,因为如果我敢踩上去,一只苍蝇就会叮我一下,将我往上顶;我又落下,另一只苍蝇把我往上抛,如此不断。我可以希望最后的结果是,我始终保持着大致相同的高度。假如运气不好,我踩空了板往下落,或者被苍蝇叮得太狠,飞向了覆盖层,这样的事故并没有违背自然法则,不过是各种偶然的可能性极小的巧合……确实,骆驼穿过针鼻也比物理学家跨过门槛的概率更大。不管是走进粮仓的门还是教堂之塔,或许明智之举是满足于做个普通人,一脚跨过去,而不是等待,一直等到所有的困难都解决了,等到走进去在科学上已无可非议了。”

我还没有读到过这么淋漓尽致地展现卡夫卡风格的作品。我们很容易从卡夫卡的散文作品中,找到与物理学的这种窘境一一对应的句子,这也表明,很多“最深奥”的句子也与此相吻合。如果认为——正如我之前所为——,卡夫卡的这种体验与他的神秘主义体验形成了强烈的冲突,这还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在卡夫卡这里,妙就妙在恰恰是神秘主义传统使他获得了体验世界最新的感悟。当然,如果传统内部没有摧枯拉朽的运作(我马上就会谈到这一点),这也是不可能的。这种状况的优劣就在于,如果一个个体(他叫弗兰茨·卡夫卡)要与现实对抗——这是我们所处的现实,它的理论缩影例如是现代物理学,实际缩影是战争技术,显然必须指望这种传统的力量。我的意思是,个体几乎体验不到这种现实,而卡夫卡的无比欢快、遍布天使的世界是对他的时代的补充,因为他的时代将要大规模地消灭这个星球上的居民。民众偶尔才会有这种被大规模消灭的体验,而卡夫卡本人的体验与这种体验一致。

卡夫卡生活在一个需要补充的世界。(在这一点上,他与克勒很接近,和卡夫卡的文学作品一样,克勒的绘画作品本质上也是孤零零的。)卡夫卡发现了补充物,却没有看到他周围的一切。如果说,他看到了即将出现的状况,却没有看到当前的现实,那么从本质上讲,他是作为遭受今天的个体来体察的。灾祸不会波及到的欢快余地很便于他做出惊恐的举止。卡夫卡的体验完全是以他所投身的传统为基础的;谈不上远见,也不是“先知”。卡夫卡聆听着传统,费劲听的人,就不会睁眼看了。

他听得很费劲,这首先是因为传入聆听者耳中的,都是最模糊不清的。其中没有可学的教海,没有可记的知识。随随便便就听到的事,不是专门说给人听的。这其中所蕴含的一个实情就是卡夫卡作品的否定性特征。(卡夫卡作品的否定性特征恐怕会比肯定性特点更有价值。)卡夫卡的作品表现了传统的疾患。人们有时试图将智慧定义为真理的史诗部分。这样,智慧就成了一份传统财富;它是具有哈伽达坚实性的真理。

真理的这种坚实性业已消逝。卡夫卡并非面对这个状况的第一人。在他之前已有不少人作了尝试。他们的做法是,抓住真理或者他们所认为的真理不放;或轻松或很不情愿地放弃了真理的传递。卡夫卡真正的天才之处就在于,他做了前所未有的尝试:为了坚持真理的传递,坚持哈伽达因素,他宁愿牺牲真理。卡夫卡的文学作品其实都是譬喻。但它们又超乎于此,这就是它们的凄怆与辉煌了,它们并不简单将任何教义奉为圭臬,就像哈伽达对哈拉卡那样。即使它们乖乖地趴着,也会猝不及防地向教义抬起凶猛的前爪。

因此卡夫卡的作品中已没有智慧可谈,只有智慧的支离破碎的产物。这样的产物有两种:一种是关于实情的谣言(一种神学的耳语报纸,讲的都是声名狼藉、陈腐过时的事);另一种是愚蠢,尽管它跟智慧所特有的内涵一点也沾不上边儿,却有招人喜欢、从容镇定的一面,而这是谣言所完全缺乏的。愚蠢是卡夫卡所喜爱的人物的气质;堂吉珂德、助手和动物都是如此。(在他眼里,动物状态仅仅意味着,出于某种羞耻而放弃了人的形体与智慧。就像一位高贵的先生,走进了一个下层小酒馆,出于羞耻而任杯子脏着,不将它擦干净。)毫无疑问,对于卡夫卡来说,首先,乐于助人的必定是傻子;其次,只有傻子的帮助才是真正的帮助。只有一点没有把握:帮忙对人有用吗?对天使倒可能有用(参见对有事做的天使的描写),对天使们也可采用其它办法。正如卡夫卡所说,无限希望在眼前,只是不属于我们。这句话确实包含着卡夫卡的希望。这种想法使卡夫卡始终拥有光芒四射的快乐。

这里谈到的对卡夫卡的看法在观察角度上做了很大压缩,不过,把这种看法陈述给你,我并没有不安,因为你通过我在《犹太评论》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就更能明晰这里的卡夫卡了,那篇文章是从其它角度来阐释卡夫卡的,我现在对那篇文章最不满意的就是通篇的辩护腔调。这个恰如其分地把握卡夫卡这一形象的纯洁独特的美,有一点不能忘记:他是一个失败者,他的失败的情形多种多样。可以说:一旦他对最终的失败有把握,路上的一切就恍如梦境。卡夫卡执著地强调他的失败,这是很发人深思的。我认为,他与布洛德的友谊首先是他在生命终结时试图画上的一个问号。

今天的圆就算画完了。圆心是我对你最诚挚的问候。

你的瓦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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