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子：认识死亡

文/平 子

上周五去公司开会，因心情不好一路不顺畅，上公交车扫码发现没戴口罩不准入座，只好就近买了一个口罩，我们这些离退休人员的关系将移交到各个社区，从边家村回来到复印部分两次打印九十份，再加上公司发的样表便抽空送到和平门小区，在路上碰到一个党员的家属，每次见面总要呼我：张书记，辛苦了！对于小区的党员和离退休工人有什么愿望和诉求，我一直积极向上级反映力求得到解决，原来我们支部有三十五名党员现在减少到十五名，他们不是调走而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留下的大多也是老弱病残，最大的已九十多岁，前年去公司开会我说一年连走四个党员，就忍不住在会场哭了起来，退休办陈主任安慰我说这是自然规律，人类是没有能力控制生老病死。过去，我们对死亡曾经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听说谁谁谁去世，心里忍不住一阵怅然，便要胡思乱想一番，有人说没有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有病。死亡，像看不见的幽灵，每天躲在某个角落里，轻轻吹来一片冰冷的风，遥望着一个个孤独的背影，叠加着一个个无尽的思念，对于死亡我和许多人一样充满恐惧，死亡，弄碎了多少家庭团圆的美梦，带给未亡人有生之年无尽的痛苦。

以前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一个烟酒店，老板曾在我管辖的小区租过房交过水电费，小两口原来在步行街卖豆腐，门面不大品种繁多很受欢迎，我就爱买她家的豆腐结做红烧肉，后来人行道扩建改造他们搬到安西街市场，没有熟人和回头客生意一落千丈，几经努力盘下这个小商店，在疫情期间他们没有宅家，而是卖口罩、消毒水和各类小吃，每天看着他们的生意红红火火，在路口值班有事没事和他们聊天，买点零食过过嘴瘾，就在上周五老板小马喝药自杀，当熟人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我很震惊他会忍心撇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和年轻的媳妇，我很惊讶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自绝于人？后来才知道小马感到身体不舒服，到医院看病检查确诊是肾癌，他苦苦思索了四天，深知得这个病的凶险，如果住院看病，高昂的医药费对这个小家庭都是沉重的负担，长痛不如短痛，死亡令亲人难以接受，可是能节省看病所要花费的一大笔钱，两个孩子的学费，门面房的一切开销都需要钱来支撑，小马自杀前一定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丈夫、父亲、儿子的责任，癌症带来的压力，激起他最后一点自尊心，决绝的走上一条死路，无声的告别这个梦幻般的世界。

直到今年四月份我才正式辞职退休，很多计划都被夫君得的重病碾碎，越是心烦意乱眼前的生活越给人添堵，窗外小区改造的吊篮上上下下，两个月来院子里又脏又乱，每天搅拌机不停的轰鸣，墙面钻眼打洞的敲击声绵绵不绝于耳，夫君胃口不好不想吃饭，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躯体，眼泪只能在眼圈里打转，记忆中夫君爱干净爱说话，现在他只是默默看着电视，或者看着手机就昏昏欲睡，每天夫君痛的睡不着吃不下，我的心里好矛盾，好痛苦，儿子让我考虑选择墓地，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我马上拒绝他的建议，我希望夫君的生命有转机，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幻想，这是一个残酷的游戏，你看不见癌细胞在如何吞噬他的生命，死亡的紧迫感让我也丢三落四忘记要做的事情，迷失了我现在应该干什么的信心，没有买菜做饭的时间和兴趣，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夫君还有气没，想到三十六年的夫妻就要做到头，隐秘的悲伤，藏在心里随着泪水流在枕头上，即将到来的死亡，加深了我内心的痛苦，现实让我明白该来的终归要来，夫君这一生，欠下多少人情已还不起，终归有些事情留在他的记忆里，他干枯的手青筋暴露，失神的眼睛望着窗外干活的工人，原来，生命就是渴望自由，他的歌声被死亡嫉妒，撕碎了他仅有的爱好，也撕碎了他不再有的未来。夫君虚弱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对死亡正要夺走亲人的肉体，我向时间弯下腰，期盼它能给夫君一年两年，让他实践心里小小的愿望，死亡一瞬间就剥夺割裂生命的完美，那种无奈和悲愤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夜深人静，我在网上拼命搜索治疗癌症的特效药，药是不少价格昂贵的让人咂舌，国家医保还不能报销，这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过于残忍，此时我深深体会到小马在自杀前，也是深陷矛盾和痛苦之中，一边是治病需要巨款，一边是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幼儿，如果不看病妻儿不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看病就要倾家荡产病还是治不好，当他去世之后这个小家庭势必负债累累，那种悲伤和抉择让小马欲哭不能，欲说无语，内心的凄凉和绝望终于压倒他生存的意志。第一次认识死亡是在父亲去世那一天，我和夫君、弟弟抱着父亲还没有僵硬的尸体下楼，殡仪馆的车就停在外边，当把父亲抬上车我站在寒风中哭不出来，至今想起欠父亲的对不起变成了还不起，思念的泪水还没有干涸在我的记忆里，又要面对夫君越来越虚弱的生命，正在被死亡步步相逼，在我身边苟延残喘，我突然间便懂了，时间正带着死亡，人的生命随着它的流逝，总有一天要飞灰湮灭，有时候死亡不经意间就来到你的身边，做人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你以为你健康而轻视生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把自己折腾的很累，理不清生命中的挚爱在哪里，我沉浸在一种复杂的心情中，我的家人，我的事业，我的快乐在哪里？也许我们片面的理解，生命既然开始，便已经走向死亡，许多人毫不珍惜宝贵的生命，有意或无意识地把生命交给死神，轻而易举的就那么一甩手走了，我握着夫君的手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口，如果他不是那么贪酒，如果他不是那么虚荣，如果他能克制自己，如果他能有父母的进取心就不会有今天，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蓦然回首夫君出院一个月，散落在角落里的时光，正等待着我重新书写人生，我知道减轻他的痛苦，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每一次到中医院看病，他的妹夫、弟弟开车来帮忙，夫君给我说有儿子还是好，把他背上背下又抱到车上，这真是太亏欠儿子了，我忍住泪点点头，我和儿子每天用微信交流，他总是要叮咛我：面对死亡，控制情绪！我说不出内心的忧伤，年轻的时候常常熬夜，以为养生保健是老年人的事，等到年过六十，才发现死亡正在向我们招手，它带走了多少人，最后终将带走夫君和我自己。

每天晚上月光洒下清辉点点，抱着夫君心爱的老花狗出去遛弯，我才能恣意抛洒心里的委屈和泪水，环城公园里男女老少成双成对，在树荫里任意欢歌笑语，少男少女随着音乐踏着鬼步舞，那闪烁着霓虹灯的大街，是夫君再也看不到的夜景，狗狗也老了，听不见看不见，它信任的依偎在我的怀里，有时候我抚摸它稀落的毛发，它会慢慢摇动尾巴表达感情，凝视遥远的星空，就想起夫君微笑的眼睛已渐渐昏暗，海蓝色的空中，几只风筝像一只只发光的小鸟自由翱翔，我驻足仰望那美丽的云霞依然，原谅我吧！夫君，我无法和你同生共死，我必须替你活的更精彩，照顾好你的老狗狗，知道吗？因为有你的存在这个家才完整，三十六年我们一起经过岁月的洗礼，不能够守望白头，你肯定希望我学会坚强，学会勇敢，只是为了你我的责任，认识死亡，在来生再见！

（注：文中插图照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平子，实名张慧平，汉族，1956年4月生，中共党员，从1980年起，在《陕西工人报》《陕西建筑报》《华商报》多次发表通讯报道和散文。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转载请注明出处“温馨微语”

转发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往期链接

平子：生命之回响

平子：做个好人有多难

平子：毛锜印象

平子：一切归零

平子：静静的思念——悼念丁玉琴

平子：参加抗疫的日子——写在三八节前

平子：鼠年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