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漫谈
书法自古迄今一直为人所倚重,古人云:“尺牍书疏,千里面目。”是以注重文字之美丑,犹重貌之妍蚩。因此为书要慎重,一着不慎,授人以柄,被千般诋嗤,万般传布,噬脐莫及。此等事例何可胜数?略举一二,以为学书者戒鉴。王羲之兼善各书体,“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游云,矫若惊龙”(《晋书·王羲之传》),然韩愈却以俗书目之:“羲之俗书趁姿媚,数纸尚可博白鹅。”(韩愈《石鼓歌》),诗意讥贬羲之字偏旁多误,只以妩媚清脱取悦于人。古人作书疾速之最者,莫若元人赵孟頫,可日写一万字,虽以善书闻名,然信笔不经意留下瑕疵,人多病之。米芾书画俱通,均入化境,曾写过一七言诗阁帖,自我评判:“三四次写,间有一两字好,信书亦一难事。”写一百多字,自认佳者仅一两字,知其求完善之高,也可知把字写得完美无缺,确非易事。
古人学书四法:临、摹、响拓、硬黄。今人学书,大抵用临、摹两法,临者,将纸置法帖旁,依照帖字一笔一画地仿写;摹者,把透明纸覆于字帖之上,映照其笔画描摹。临与摹各具长短:临书易失位置,多得笔意。摹书易得位置,失之于笔意。初学,当注重于摹写,经验既多,则以临写为主,临摹结合,是以扬其长,而避其短,二者不可偏废。
临摹前需读帖,所谓读帖,非以口诵发声,而是眼观帖字,揣摩点画之起落、结体之支配、章法之布置、神韵之生发,诸如此类,观于眼,铭于心。古人于读帖多有心得:唐太宗云:“古人名笔,置于几案,悬之座右,朝夕谛观,思其用笔理,然后可以临摹。”黄庭坚亦云:“古人学书不尽临摹,张古人书于壁间,观之入神,则下笔随人意。”读帖之重要性,于此可见一窥。
学书不可或作或辍,也不可用力纷纭。不可今日一帖,明日一碑,不可今日钟爱,明复厌弃。学一帖,当守一帖之规范法度;学一帖,当有一帖之成就。临摹法帖,切勿贪多,若每日一两小时,反复临摹几字,先练笔画,再练结构,持之以恒,天长日久,必有所收获。学书之要,贵在于每作一字,对于字之结体姿势,用笔方法都要心领神会,所谓作字要手熟,则神气完实而有余韵。
学书不可专意求法帖之点画,一意摹效,尤当体会字之韵味、气势、骨力。学书归根结底就是根据法帖之规矩,发挥个人之精神。王右军风流才士,萧散名人,以书名世,书法之渊源,唐代书家颜、柳、欧阳诸书皆得之王羲之、献之父子,然其于前人名家法帖都不陈陈相因,字之为体,独具风骨,嶷然不同。赵孟頫号称临遍天下碑帖,尤以王逸少之《兰亭序》下功夫最多,然其正书融汇行草笔势,与前人书体迥然不同,此乃推陈出新的创造,此大家之胆识气魄,小家子气拘谨挛缩之作风不可同日语。然不幸的是世人终究浸染世俗鄙陋习气者远远多于不拘一格清新脱俗者,致使学书惟汲汲求其形似,这等做法,古人鄙弃,谓之“书匠”。迷茫于“书匠”短识者,恐将永远徘徊于“能品”(古人品评书画的等级标准:神品、妙品、能品。能品者,形似而不失规矩,次于神品与妙品。)边缘,至如“神品”“妙品”之境界,恐至死不能望其项背。
学书师法尤需谨慎,“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古人认为:书最难得者韵,最不可犯者俗。何者为俗?古人有解,乃妇气,匠气,兵气,市气等迂诞、轻薄、猥拙之书迹格调。
尝见世间俗士风操蚩拙,托名贵师,高自矜夸,声价甚高,自诩通书,轻为鄙薄规则,率多空薄,多被伪望,书迹未堪以爱玩;面壁之徒,递相染尚,影附草靡,误人实多。因而法帖与师从之抉择必要慎重,一入歧途,则终身不返矣!
字无百日功,所谓速成之法多不可信。师法得宜,玩习功夫亦至,加之以性之爱重,天分具备,假之以时日,一两载当有小成;冀望书迹尽得古人书体奇拔雄健,沉着宽博之气度,非下苦功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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