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棍

       嘀-———嘀————嘀——汽车不停地扯着响亮的嗓子，非常不高兴地叫喊着。斑马线的正中央，一个稀梳头发的脑袋，在路灯下闪闪发光。脑袋有些不多对称，甚至上端有些尖，右侧有个窝凼。只见他一手拄着一根竹棍，竹棍一高一矮，超出脑袋一尺多高，上端已经劈开。每走一步，上端的劈开部分便不耐烦地哗啦啦的响一下。响一下，光头向一边倾斜一次，那是中风后遗症的姿势。看得出光头艰难地向前挪着，尽量地想快速通过这条斑马线。

         因为汽车的愤怒长鸣，不断地催促，光头的汗珠在雪亮的路灯下，像一粒粒珍珠，一颗颗往下金光闪闪的滚落。想象得出来，驾驶员一定是一个愣头青或患有严重路怒症的人。不然汽车的喇叭不会这样亢奋和激昂，当然也许他有比这个光头有更严重疾病的事在等着他。

      越是催得紧，越是紧张，在两支竹杆之间一上一下地颠簸的光头，甚至有些摇晃不稳、跌跌撞撞起来。后面的汽车越来越多，有4、5辆之多。看得出，竹杆由于光头长期的抓握，已经变得发出枣红色，也足以证明两根竹杆与这个光头的感情之深和物理依耐，似有糟糠之妻的感觉。

        整个竹杆十分光滑，发亮的光脑袋，尽管用尽力气死死抓住竹杆，由于紧张和天气的原因，手心的汗使他无法依靠陪伴他不知道多少年的两只竹杆，手几次因太滑，身体的重心有点失衡。竹杆为了主人顽强地支撑着，但每次迈出一步，竹杆都不能在想立地位置上立稳，不是前了，就是后了。

       嘀！嘀！嘀！，汽车的怒吼从原来的捏腔拿调，到现在的短促喝斥。两根竹杆不稳当地东一插西一捣地艰难地往前挪着，光亮的脑袋也一上一下或左或右地往前移动。

          雪亮地路灯依然照着光头前面的路。        

         终于还有几步，快要到了斑马线的对面了，马路已经完全空出来了。

         正在这时，光头一个踉跄，上衣口袋里掉出几个钢板硬币来，四分五散，向着路的两边、路中间到处乱滚，直到没有力气，才打着几个转，最后平稳地躺下来。但汽车似乎有些兴趣，索性不走，非要看着那个净光的脑袋完全走到对面才肯驶走一样。也许那是一场好看的场景，也许有人就喜欢这样的剧情。这样的剧本对于一些人有着十分的偏好，就像有人喜欢韩剧、古装剧、清宫剧一样。

       人是一个复杂的动物，从古而今人们就喜欢看悲剧，然而多数时候人们把悲剧当成喜剧看，看悲剧时高兴地笑，甚至兴奋地调侃。因为一些人最喜欢看别人的悲剧，看到别人的艰难，似乎减轻了自己的一份痛苦，并且有一份快乐的自慰。而看喜剧时反而流泪，原来我一直怀疑，今天我总算看到这是真的。

         我下班时经常看到光头在这条路上走。两根竹竿做成的拐棍一长一短，上面一端始终是裂开的，走路的姿势或左或右的摇晃。我突然想，他应该有一根像样的拐棍，是不是明天给他买根拐棍呢，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