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才会洒脱,忍让才会快乐
又到了交配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清晨被窗外的四五只噪鹊无休无止的枯叫声吵醒,眯着眼睛望向绿蒙蒙的窗外,暗暗提醒自己,今晚一定要把两层窗帘拉上,一来挡光,二来隔音。
春意正浓,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春花此起彼伏,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腾来跃去,如果只是乱扑腾、瞎折腾也就算了,但它们嘴巴不停,太阳还没冲出地平面,它们就从暗夜里冲出来,不时跳跃,捡着最好的高枝,哪怕身边并没有漂亮清纯的小鸟,就自以为是的高声啼叫。
如果叫得好听的,也就忍了,但多数叫得不好听。
就像普通男青年,没经过声乐培训的,多数上不得台面,哪怕天生一付好嗓子,也只有捡去洗手间的路上,或者蹲在茅厕的那点滴功夫,唱上三两句的金曲。真有出大场面的机会,歌声令人愉悦的,几乎没有。非是经过正规培训,专业训练的,那才是出口成章、歌声婉转,绕梁三日,回音袅袅。
何况这些杂鸟,但凡是叫得好听的,早就人捕了去当宠物——不是割了舌头,就是关在笼里,能天天在大自然里飞翔的,当然都是野货,没一个珍贵品种,全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货。
邻居群里投诉不少,尤其是工作压力大,或者夫妻感情不合的,反正是投诉不少,一个接一个,这个说将这些鸟赶走,那个说叫专业捕杀队来捉了,还有一个更是被吵晕头的,直接放狠话,说如果管理处再不管好这些鸟,他就买点老鼠药掺在米粒里,把这些扰民的杂鸟给毒翻了。
当然这是气话,他也就是过把嘴瘾。
真用上老鼠药,万一毒到哪家小娃,非进监狱不可。要是毒死了谁家的宠物,那他在这个小区也是没法住了,要知道宠物有时比自己娃还要亲。
我倒没啥,吵醒了就玩手机,或者随手拿本小说乱翻,时间总是要过的,不是在睡梦中过,就是在清醒中过,只要能过,我就感激。
突然想起弹弓,现在城里的孩子都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弹弓,不仅可以打鸟,还是小朋友们玩闹的好武器。
小学时放学早,小伙伴们凑在一起淘气,要么是瞄准,谁打中了十米远的树洞,或者晾衣架上绑张白纸,谁打穿一个洞,就赢得大家的赌注。
我还用弹弓打过鸟呢,也是在春天。
春天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最难将息,尤其是上个冬天储备不够的,到了万物复苏时节,冬眠已醒,偏偏没有什么吃食,比人类还惨。人类还能去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去借一袋米半袋面,可作为鸟呀,熊呀、松鼠这些没本事借粮的,就只能乱闯乱摸了。
尤其是一种叫做家雀的,它们是不回南方过冬的,就住在死冷寒天的半空中,有时天气太冷,它们会被冻僵跌到地面上。我就曾见过一次,正是乍暖还寒的春季,前一天天气回暖,结果半夜降温,一降就降了二十多度。
第二天早上推门出来,就见到小巷高大的四株榆树下,躺了上百只的半黑半灰的家雀,东一只西一只的,染黑了笔直的小路。
吓得我不敢往前走,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家跑,拉着奶奶的手再次出门,才见到几个邻居大叔正蹲在地上捡鸟,一个一个兴奋莫名,说昨晚太冷了,这些傻家雀以为春天来了,个个推开门准备出来寻食,一下子就冻晕过去了,这下好,捡回家烤了吃肉。
奶奶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哪怕走出了小巷转到了大马路,依稀还有,还有,那一天小城最多人谈论的就是冻僵的家雀,没谁怜惜,没谁联想到会不会关系到以后的生活。
那一天的傍晚,左邻右舍不时飘出烤肉的香气,那是一只只家雀娇小的身躯贡献而来。
我弟也吃了几只,他跑到邻居家蹭吃。
八九岁时的我是很顽皮的,跟男孩子一样玩弹珠,打家雀,刚刚打下来的家雀的身体还热热的,有的流了血,有的只是内伤,无一例外被我们送进了炉膛,并不用什么调味料,只是洒点盐,味道就很好,尤其是自己打来的战利品,格外的香。
我的臂力不行,但胜在眼力不错,偶尔还真能打下三两只鸟。弟弟就差一些,他胆子小,不敢下手,从小到大,他拥有过不少于十副弹弓,有拿树枝自制的简易版,有铁的,有木的,还有爸爸出差买回来的精工制作款,但他一只鸟也没打下来过,总狠不下心来,偏偏长大后,他却做了医生,能上手术台的。
而我却长大,胆子越小,到了号称“除了天上的飞机不吃,地下的人肉不吃,啥都敢吃的广东”,我却越来越不敢吃东西,除了日常的鸡鸭鱼肉,我现在连猪肉都不太爱了,更不要提猫狗蛇虫了。
人不是一下子就老了,是从慢慢开始敬畏生命,不敢乱吃开始的。
但我喜欢现在的我,接受平庸,接受衰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老得慢一点,活得体面一点,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