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史上最扯淡的“黄袍加身”,没有之一

文/刺猬

01

你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吗?

不信是吧?那小编告诉你,天上还会掉黄袍呢。

当然,今儿要说的这档子公案,绝非老掉牙的赵匡胤陈桥兵变,夺了后周孤儿寡母的权,而是发生在260多年后的湖州。

这一天,是南宋宝庆元年(公元1225年)的正月初九。

入夜时分,赵竑让厨子炒了几个菜,正一盅接一盅地滋溜呢,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啪啪啪”,有人打门,节奏很急,动静很响。

赵竑听得心头一紧:“谁?想干啥?”

“大喜事!我们要捧你当皇上!”

02

知道赵竑是谁吧?

按说,他也是根正苗红的皇族后裔,宋太祖四子秦王赵德芳的九世孙。因沂王赵抦无后(这是个历史怪现象,两宋帝王和皇亲贵胄动不动就绝嗣),遂收养赵竑做子嗣,赐名赵均,后改名赵贵和。

嘉定十三年(1220年),景献太子赵询去世,宋宁宗赵扩不得不立赵贵和为皇太子,赐名赵竑。

为啥说不得不呢,因为赵扩曾经有儿子,而且还不少:赵埈、赵坦、赵增、赵觌、赵圻…一共九个。

不过很悲催,全部早夭,没一个活下来!

就连景献太子赵询,也是过继来的养子。

赵询又死,赵竑补缺,被授任宁武军节度使,封祁国公。

接下来,啥也不用干,就等养父宁宗薨掉归西,上位即可。

但,当朝右丞相兼枢密使史弥远瞄上了他。

右丞相史弥远画像

史弥远权倾朝野,奸猾诡诈,妥妥的千年老狐狸。他知道赵竑喜欢弹琴,就买来一个美女送给了他。

这美女琴艺出众有颜有料,只一颦一笑,一个纤手弄琴,就迷得小赵丢了魂儿。

一日,赵竑指着地图上的崖州说:“等我得志,牛叉了,就把史弥远那可恶的老家伙发配到这儿!”

原来,史弥远专横恣肆,赵竑早便看不惯他,正憋着一口气等着收尸他呢。

结果,美女是史弥远的眼线。不只负责抚琴,作乐,还负责监视。

史弥远接到密报,又于七夕节给赵竑送去一批奇巧珍玩,继续试探。

赵竑打心里讨厌他,噼里啪啦全摔了。

要等他登了基上了位,我脑瓜子准掉。这个皇太子,断然不可留!

史弥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发了狠。

03

一转眼,到了嘉定十七年(公元1224年)。

就在宋宁宗病危、弥留之际,宫里突然传出圣旨,改立赵贵诚(本名赵莒,赵匡胤次子赵德昭之九世孙)为太子,封成国公。

五日后,宁宗崩,翘了辫子。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很快,赵竑被宣召进宫。

皇帝轮流坐,这回终于轮到我了!

赵竑满脸悲伤、满心欢喜进了宫,却被引到了之前上朝时所在的位置。

就站这儿,不准乱动。夏将军,你瞅着他。

夏将军,即殿上元帅夏震。

“老夏,今儿这事,我站这儿不合规矩吧?”赵竑一脸大写的懵逼,纳闷问道。

“在没有宣读遗诏前,你应该在这儿。等宣读完诏令,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原来如此。赵竑刚放下心,就见烛影之中,有人已坐上御座龙椅。

诏令宣罢,南宋新任掌门居然是成国公赵昀!

史称宋理宗。就是后来遭藏僧杨琏真迦盗墓,割下头颅做成酒器骷髅碗的那位。

宋理宗赵昀坐像

馆藏与台北故宫博物馆

全宫赞呼,百官拜舞,祝贺新皇帝即位。

赵竑彻底傻了眼,死活不肯下拜。

殿上元帅夏震搭手按住他的后脖颈,脚下又使个绊子:

“跪下吧你,磕头!”

《宋史·卷二百四十六》:

宣制毕,阁门赞呼,百官拜舞,贺新皇帝即位。竑不肯拜,震捽其首下拜。

一山不能容二虎。紧接着,宋理宗将赵竑废为济王,逐出京都,下放湖州。

这一路,绞尽脑汁,翻来覆去,赵竑总算合计出了个大概:

从传圣旨改立太子,到赵昀登基轰我出京,一准儿都是史弥远那老贼矫诏,暗中捣的鬼!

事实嘛,也的确如此。

可想明白又有啥用?就在赵竑苦闷不堪之际,一出堪称荒唐得不可理喻的“黄袍加身”翻拍版,突兀上演——

04

在湖州,有一对潘姓兄弟,老大叫潘壬,老二叫潘丙。

但说这日,两兄弟正喝酒呢,堂兄潘甫也溜溜达达地来了。

落座端杯,喝着喝着,三兄弟全高了,一个个脑瓜发烧舌头发硬,牛逼自然也吹上了天。

三人皆是渔民,风里来雨里去,水里翻浪里滚,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碎银,便琢磨着改行,干一票大的。

东扯西拉,唠着吹着,潘壬不由得眼前一亮,啪的墩下了酒碗:

“我想到了一个高招!不光能发财,还能升官,光宗耀祖!”

“就你?还高招?”潘甫将嘴一瞥,反呛道,“我瞧你是喝高了吧?”

“真的!”潘壬配图着满嘴酒气道,“知道咱湖州来了个济王,叫赵竑不?当今天下应该是他的,咱们就推举他当皇上!”

“可是,就咱哥仨,没兵没马,没刀没枪啊。”

“山东那面不是正闹红袄军吗?堂哥,你去联络他们;我今晚就在咱湖州码人。拢个十万二十万,还不就是个玩?”

红袄军首领李全与妻四娘子

建国立君,可比打渔强上百倍千倍。就这么干!

说干就干。一通张罗,也便有了本稿开篇的那一番场景——

又是一场豪饮之后,三兄弟摇摇晃晃赶往王府,啪啪拍门:“济王大人,开门,咱们商量商量这事。”

济王赵竑一听,嗖,那颗心就蹿到了嗓子眼里。

该不是史弥远那老贼派来的杀手,忽悠我的吧?门一开,咔嚓一刀,我还不得陪我养父去?

这门,死活不能开哇!

赵竑越想越胆突,而外面打门更急。

这可咋整?赵竑躲无所躲,最后寻了一根水管,往嘴巴里一插,藏进了水窖中。

05

听府内半天没动静,潘氏兄弟仗着酒劲破门而入,到处踅摸济王,人却没了影儿。

“在这儿呢,水窖里。”

找到人,拽出来,废话少说,呼呼啦啦,直接将赵竑拥进了官府。

不是史老贼派来的杀手就好。

看到一众地方官恭恭敬敬,赵竑这才长出口气:“你们,到底想干啥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膝头落地叩拜后,潘氏兄弟也不知从哪里找来块黄绸,径直披上了赵竑的肩。

《宋纪·一百六十三》

壬寻得之,拥至州治,以黄袍加竑身。

历史重演了,赵雍呆住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也跟祖宗太祖一样,黄袍加身了?大伙都瞧瞧,我像个真龙天子么?

真龙啊!我赵竑也当皇上了!

但,一阵惊愕又一阵惊喜过后,赵竑冷静下来:“咱…有兵吗?”

“有!”潘壬径将胸脯子拍得啪啪响,“精兵20万,够不够?”

“20万?!”赵竑顿觉难以置信,“敢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回皇上,在下姓李名全,山东北海(今潍坊)人,”

“你是…红袄军!”

“没错,山东李全就是在下。在下要助皇上讨伐史弥远那祸国害民的老贼。”

显然,潘壬撒谎了,扯淡了。

必须得扯啊。因为他堂哥在外联络一圈,压根就没瞄着山东李全的人影!

至于20万精兵,也不过是一群凑热闹不怕事大的渔民和市井之徒。

但他能忽悠啊,生生把官府也给糊弄了,蒙头蒙脑跟着蹚了这趟浑水。

而赵竑听闻有重兵帮场,再想想当年祖宗黄袍加身时,也就10多万人吧?

足够了。走!弄死史弥远去!

06

闹哄哄一夜过去,天亮了,潘壬等酒醒了,赵竑也傻眼了。

什么20万,连200人都没有!

一帮打鱼的,少数官府巡尉也难堪大用!

这下,赵竑大惊失色,如丧考妣,当即倒戈,派遣王元春八百里加急,将此事汇报于朝廷。

坦白从宽,争取个好态度嘛。

不得不说,史上最大的闹剧,莫过于这桩发生于湖州的“黄袍加身”公案。因湖州别称霅川,故史称“霅川之变”。

虽然是一场闹剧,但却把宋理宗和史弥远给惊着了——

万一今后真来了个20万精兵,水路并进,那还得了?最好的应对之策,那就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很快,大兵压境。

潘壬情知不妙,遂改名换姓,撒丫子溜之大吉。后被捕获,斩首于临安;其弟潘丙、堂兄潘甫及所有参与者,皆遭弹压处斩。

济王赵竑也没得好,连同其子,被丞相史弥远派来的门客秦天锡,一根绳子结果了性命。

对外则谎称病亡。

《宋纪·一百六十三》:

壬变姓名走,丙、甫皆死…(弥远)令客秦天锡挟医至湖州视之,天锡谕旨,逼竑缢于州治,以疾卒闻。

07

霅川之变后,诸多大臣,包括理学大师真德秀等上书为赵竑鸣冤,称其“造反”并非本心,皆被史弥远贬出朝廷。

一直到宋恭帝时,谢太后(宋理宗皇后谢道清)主持朝政,才在朝臣建议下恢复了赵竑爵位。

谢道清造像

若赵竑泉下有知,肯定会恨得哇哇哭:

该死的潘壬潘丙,你们这帮酒蒙子,可把本王给忽悠惨,给坑苦了!

可是,当他听闻“李全”有20万大军时,不也喜滋滋黄袍加身,想大干一场么?

臭蛋有缝,就莫怪苍蝇来叮。

你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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