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线杯小说大赛】Vilaless丨小说/星期三的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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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ojiaxinganxian
作者简介
vilaless：现为厦门大学艺术学院设计学研究生，写作爱好者，从初中开始就充分利用业余时间进行短篇小说写作，主要以青春和都市题材为创作主题，中长篇小说《重新开始》于豆瓣阅读贩售中。
星期三的便利店
Vilaless
一
我叫铁星星，是“星期三便利店”的店员，今年24岁。我大学毕业后在实习公司与新人2号因为饮料买哪一种这样的小事大吵一架之后，愤而狂走在夕阳西下的林荫大道，在此期间错过上司的重要电话，预估要被扫地出门。结束深刻自我反省后心情低落地继续散步，凑巧走进这家名字很特别的便利店，穿着短裤却配上大毛衣的老板看到我，停下手中收拾货物的活，从货架上拿下一盒叫做“人参几盒”的饮料，他对我笑了笑，我摇头，说我不喝苦的，他又笑，硬塞在我手里，“送你的，越苦越有效。”我谢过他的好意，接下饮料，走出便利店。当我回过头想和他说再见的时候，看到门口玻璃上贴着招聘启事，脑袋一热，又走进店内，决定应征职位。
今天是我到这家店工作一周年的日子，期间有过几次想要辞职，理由不外乎是在便利店工作被家人嫌弃，及我自己莫名怀才不遇与大材小用的痛苦。然而多次的结果都是：被老板用一席话讲得涕泪直流，满怀感激地继续工作。
便利店的顾客，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偶尔会有误入的陌生人，有的人知道不会再来，还会喊我合影留念。约莫再过两个小时，住在老板隔壁的那个人要来买西瓜，可送货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来。啊，芭蕉小姐来了。芭蕉小姐今年28岁，是被家里贴上标签“贩售”的剩女，而自觉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前卫女性。她每次来这里都穿着睡衣，手上拿着钱包和钥匙，笑也不笑地走到收银台叫我：“星星啊，今天的便当是哪一种？”
“今天周三啊，胡萝卜鸡蛋。”
“嗬，我最讨厌周三了。”
我想起来她不喜欢吃胡萝卜，“还有海带的，你要吗？”
“算了，还是胡萝卜吧。”
我拿过一盒便当，扫完条形码，放在芭蕉小姐的面前，等她结帐，她递给我现金后，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怎么了吗？”我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脸，没有饭粒啊。
“哎，我丢东西了，在你们店里。”
“哈？”我不小心把拿出来的硬币丢回收银机里。
“你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
“我们店里？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东西丢了？”
“恩……大概两天前……我回家要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它没掉了。”说着芭蕉小姐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样子，“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虽然在意这种东西很蠢啦……可是是很重要的东西哎……你觉得我找得回来吗？我的内存卡？”
“内存卡？”
芭蕉点点头。
“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很重要、非常重要！我的照片都在里面哎！”芭蕉小姐刚才还小声说话怕被别人听见，此刻已经完全情绪激动，声音高亢，我怕惊动其他客人，一直用手比嘘的姿势。
“那个，我会帮你留意看看，可是已经过去两天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
“不行，你要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帮我找才行，拜托了！”
看在对方是常客的份上，没有不帮的道理，于是我满口答应说没问题。
芭蕉小姐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稍微露出一丝微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芭蕉小姐走后，我觉得店里的冷气更冷了。为了找空调遥控器，我弯下腰在收银台下面不停翻找……找了几分钟，听到有人要结帐的声音，我又立刻起身。
“这里。”
“还以为没人。”
我就刚蹲下去没多久啊。有点抱歉地冲她微笑了一下，我开始麻利地刷条形码。
“多少？”
“一共一百二十六块。”她买了好多咖啡冲剂，是工作需要经常熬夜吗？还是爱喝咖啡？
“哦。”
“可以刷卡吗？”
“可以。”
“这里签名。”
我接过她签完名的收据，“哎？”上面赫然写着“贝妮”两个字，“你叫贝妮？”
她眉头一皱，似乎觉得我要搭讪，有点不爽地看着我，“是啊，怎样？”
“我铁星星啊！你还记得我吗？！”
“铁星星？真假？他是我们班学霸哎！怎么可能在这里，你别开玩笑了，要搭讪也不专业点，快把东西给我，我赶时间。”
“不……记得……了吗？”我心里稍微有点失落，抬头看便利店里的挂钟，要买西瓜的那位熟客快来了。我的目光从挂钟上垂直下移，看到烤肠机旁边放着我要找的空调遥控器，于是走出去拿起它，却突然忘记自己要干嘛。
二
“今天没有西瓜。”看到杰克走进来，我直截了当地说。
“星期三总是买不到西瓜。”
“原来这是个魔咒。”我冲他笑了笑，杰克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径自走去水果区挑选水果，我则继续看着今天的报纸。
我看到一则有趣的新闻，说是一对年轻男女在酒吧里认识，男生以算命及看面相等迷惑性措辞，要到了女生的微信账号，之后他们开始交往。起初只是网络上的交往，无非就是聊聊天之类的，后来发展到线下，女生对男生一无所知，除了他的微信名字，连对方的电话都没有，两个人只是通过微信联系。女生就这样借着网络与男生交往了三个月，并且死心塌地，毫无任何怀疑。直到有一天她散步路过电影院的时候，看到那个男生牵着一个漂亮女生的手，男生似乎也看到了她，疯了似地逃跑了。女生在网络上死命地联系对方，然而得不到任何回复。一周之后男生主动联系她，说是看到她生命中有劫难，简单说就是与那天他牵着的女孩子有相克的魔咒，为了让她远离不幸，他才努力地将那个女生带走，要让那个女生远离她的生活。女生听后有点怀疑，但竟然还是信了对方的话，结果最后那个男生从她身上骗走了不少钱，远走高飞了。
“怎么有这么蠢的人。”我啧啧啧几声，杰克听到后走到柜台前。
“你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下降吗？”杰克挑了一堆盒装草莓。
“为什么？”
“多巴胺持续分泌，大脑处于亢奋状态，思考能力下降，做什么事都异常开心，我女朋友就经常这样。”
“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
“你不知道？前两天啊，我手机有她照片，超正，给你看。”杰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一眼就瞄到那个大头自拍的手机壁纸。
“好面熟啊……不会是叫贝妮吧？”我抓过手机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
“哇，原来我女朋友这么有名，她来过店里吗？”
“一个小时以前，她来这里买过东西。”
“啊！完蛋了她肯定把早餐都买好了……我居然忘记自己叫她来买东西了……”
“这样哦……对了，你们两个怎样认识的啊？”
“我们？联谊会咯，朋友介绍的，感觉性格很合得来就试着交往了。星星你啊，也赶快找个女朋友吧。”
“你不觉得我应该先找工作吗？”我把零钱递给杰克，叹了口气。
“你现在不就在工作？……”
“可是不是什么好工作……”我不想继续讲，把摊开的报纸叠起来。
“哎呀，这有什么，早点辞职去外面找过你认为的正经工作咯。”杰克伸长手臂拍拍我的肩膀，“加油啊兄弟，看好你！”
我苦笑地点了点头，目送杰克离开便利店。自己总是一边觉得应该离开这个便利店，一边又继续过着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好像离开这里去到别的地方，人生就会大不同一样。
三
新的一个星期到来，我还在便利店里工作，从上周末开始下雨，先是特大暴雨，然后又变中雨，现在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都是潮湿因子，连毛巾也开始发霉。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导致我就这样坐在吧台那看了一天的报纸，中途偶尔有几个客人出现，今天的营业额简直惨淡。
“喂！星星！铁星星！有毛巾没？！”
我听到杰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全身湿漉漉地冲进店里直奔收银台，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我在这里。”
“哇，外面雨真是有够大。”
“你没带伞啊？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有雨。”
“哈？贝妮说今天不会下雨，我出门就没带伞啊，鬼知道她看的是哪国的天气预报。”
“快点，你们店里的毛巾借我一下。”杰克啪嗒一下把身上背的包甩在柜台上。“哇啊，钱包也湿掉了……你再借我把伞吧，下次过来买东西再还给你。”
“哦。”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伞，放在柜台上，又接过他用完的毛巾准备拿去洗。
“哎，这什么？”杰克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一张黑色小卡片。
“内存卡啊。”
“我的内存卡还在，”杰克说着便翻自己的手机，“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你钱包里？”
“谁知道……”
“说不定……啊！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芭蕉小姐丢的那张内存卡！”
“谁？！”
“住你们小区的那个芭蕉啊！上周她来店里的时候，跟我讲说她内存卡丢了，还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要我帮她找哎。”
“哦，这样啊，那给你咯，记得还给她。”
“好，伞在这里。”我把伞推到杰克面前。
“等……等一下。”
“什么？”
“万一卡不是她的呢？要不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这样不好吧……”
结果没等我反应过来杰克就已经把自己的内存卡拔掉，换上了钱包里发现的那张卡。
“她上次说里面有她的照片……万一真的是她的……这样子……”
“你有种没啊！机率不大啦，take it easy！”说罢杰克的手机已经开机，他刷刷几下点进档案管理，调出内存卡里的照片，第一张就是芭蕉小姐的45度仰角自拍照。
“天啊，真的是她！怎么会这么巧！”我盯着杰克的手机屏幕，脑袋里面嗡嗡作响，有点惊恐，又有点好奇。杰克滑到第八张照片，是芭蕉小姐和一个男生的合照，两个人分别坐在一张桌子的左右两边，做出对着镜头比“yeah”的姿势。我好想从来没见过芭蕉小姐笑得这么开心。
再往后翻，除了自拍照，和友人的合照，就只剩下风景照了，我和杰克感叹芭蕉小姐的生活真是主题单一，杰克末了还补了一句，“啊拉谁的生活天天翻天覆地啊？”
“有啊，战争地区。”我不过脑地回了一句。
“那不一样啊……开什么玩笑……”杰克突然异常严肃地说，我被他的表情吓到。
于是我不再说话，只是和他一起安静地看着照片。看到快接近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大概因为心虚我身体一抖，猛地蹲下身，差点闪到腰，伸手拿放在柜台底下报纸摊上的手机，慌慌张张地接了电话：“喂？”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喂？星星吗？下雨我不想出门，你下班的时候可以顺便帮我带一盒便当过来吗？拜托了！”
“芭……芭蕉小姐？！”
“可以吗？你那是什么语气！”
“可以可以可以，绝对没问题。”
“那就好，麻烦你咯。”芭蕉小姐好像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
“什么？”
“你的……内存卡我找到了！”
“什么！”芭蕉小姐的声音分贝过大，我的耳朵好痛。
杰克在旁边用嘴型对我一顿痛骂，因为芭蕉小姐说她要立刻过来拿，他小声说万一被发现怎么办？我很认真地说那就道歉啊，转头却对着电话说我等会儿和便当一起送去给她，芭蕉小姐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说“那好吧。”
我挂完电话，杰克把卸下的内存卡，小心地放在桌上，“你刚有看到最后一张照片吗？”
“没有……我都顾着讲电话啊。”
“是她的遗书哎。”
“哈？”
“芭蕉小姐好像就是上次新闻里的女主角。”杰克叹了口气，拿起雨伞，“明天让贝妮拿过来还你，我先走了，拜。”
“哦。”我的目光盯着柜台底下那堆报纸，手指触碰到有点发热的内存卡，突然感到心里面一阵抽搐。
四
看店里一直都没有客人，雨也稍微变小了一点，我就提早关了店。老板一直讲说要24小时营业，然而上夜班的员工，他却一直没有确定下来。不对，他根本懒得找，大概又想学姜太公。
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芭蕉小姐住的那个小区，我打了电话问她具体住哪一户，听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刚刚哭过。
出了电梯，左拐，第三间，就是芭蕉小姐的家。我把雨伞靠在门边，按了按门铃，门啪地一下打开，芭蕉小姐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很重，左脸颊新长了一颗痘痘。我把便当递给她，她愣了一下，接过后说了声谢谢，“还有这个。”我从口袋里掏出内存卡，放在她的另一只手心。她盯着手中的内存卡，眼睛红红的，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我怕她这个样子还会想寻死，为了保险起见，决定看看状况，于是点了点头。走进客厅，到处乱七八糟，满地的碎报纸和面巾纸，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某部韩剧的片尾曲，我盯着看了一下，芭蕉小姐发现我的视线，立刻拿遥控器把台转到了24小时新闻频道。
“有点乱，你坐一下。”芭蕉小姐扫开沙发上的书籍，勉强地挤出笑容，说要去泡茶。
“不用麻烦了，你快吃饭吧，都这么晚了，我稍微坐一下就走。”
“谢谢你哦。”和往常强势的芭蕉小姐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讲话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她坐在沙发旁边的小板凳上，开始吃便当。
我看着电视，偶尔偷瞄一下正认真吃饭的她，想问她关于内存卡的事情，又不敢开口。脑袋里想着平时看起来那么强势的人怎么会被男人骗……她真的是那个新闻女主角吗？这样的疑惑掐着我的脑袋，有点呼吸不过来。就这样沉默地待了有十分钟，我终于撑不住了，“那个……我……先回去了。”
“哎？”芭蕉放下筷子看看墙上的时钟，“还在下雨哎，不等雨停了再回去？”
“感觉这雨不会停，说不定还会越下越大……”
“好吧，那……路上小心。”
我穿上自己有点湿的帆布鞋，和芭蕉小姐告别，房门关上，我下意识去抓原本放在门口的雨伞，却扑了个空。
“靠，现在还有人要偷伞。”
不想淋雨，我只好硬着头皮又按了门铃，“那个我的伞……”
不等我说完，芭蕉小姐突然伸出手抱住我大哭起来。
我的手僵直在她的背后，不知所措，正当我觉得自己应该拍拍她的背安慰她的时候，她突然松开抱着我的双手，“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喜欢别人了……对不起……伞给你，不用还我。”芭蕉小姐从玄关拿伞递给我，我小声说了句谢谢，她招招手说再见，然后关上了门。
按下下行的的电梯按钮，我甩了甩皱皱的雨伞，“莫名其妙。”
那之后，芭蕉小姐再也没有来过便利店，约莫过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我听杰克说她已经搬走了。我问杰克那个骗她的男人抓到了吗？杰克摇摇头说不知道。杰克走的时候买了几瓶“人参几盒”，我好奇他怎么突然喝起这个东西来，他似笑非笑地回答：“贝妮看到我手机里有别的正妹的照片，有点不爽，闹着要分手，买回去灭火啦。”
“她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东西的人啊？”
“谁知道……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而已吧……”杰克提起塑料袋，大步走出店门，像上战场的战士一样。
五
有一个客人每天用同一张贴有卡通贴纸的信用卡结账，因为次数多了，我渐渐记住了她喷的不同香水味，以及指甲的颜色交替规律；还有一个客人总是在店里一边抽烟一边看报纸，虽然提醒了他很多次，他还是很执着地每天都来。特别的顾客有很多，我能记住的就那么几个，进而能与客人产生联系和交流的话，也是很神奇的缘分吧？
有客人不再光顾，我也会失落。隔着平行线各自前进，孤独又美好，而相交线代表的是从此不再会面，假如是正弦函数就好了……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带着芭蕉小姐借我的伞去了她家，按响门铃以后，是一个大婶开的门，“你谁？”
“那个，芭蕉小姐在吗？”
“芭蕉？我还芭乐类，年轻人，你敲错门了吧？”
“啊！抱歉。”
回过神，老板坐在我对面，“星星，你在想什么？”
“我？”
“看你一脸愁容，像有心事啊。”
“没有啦，可能最近睡太晚了。”
“那不要熬夜噢，还有睡觉前千万别玩手机。”
“不是，是看书看入迷了……”
“现在像你这样爱看书的年轻人真的很少呢。”
“每次读完一本书的时候，心里就会很失落，不知道为什么？”
“有时候我也会，大概是心里面不想让故事结束吧。”
“可是不结束这本书就没办法看新的书。”
“你可以同时看好几本……”
“分身乏术。”
“合理安排时间真的很重要……”老板喝了一口啤酒，抬头看着只有两颗星星的夜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这家店吗？”
我摇了摇头。
“很多年前，我喜欢了一个女孩，她叫星期三。当然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可是我就是很想让她知道，但又害怕让她知道，害怕她知道之后会讨厌我，会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所以我总是装作对她很冷淡，一不小心做了很多让她讨厌的事，为了不错上加错，我决定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后来，就在两年前，我坐公车经过这个片区的时候，看到她穿着睡衣，提着一大袋苹果在过马路，我当时就想，我必须下车，去告诉她其实我喜欢她。”
“所以你下车了吗？”
“当我做完决定起身的时候车继续向前开了。等我在下一站下车冲回刚才看到的地方，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所以说……是因为她你才在这里开了这家便利店？”
“恩，而且一定要有卖水果。”
“那她后来有到这家店来买水果吗？”
“有啊，当然有啊，后来我知道她就住这附近嘛，她和她先生一起来买过苹果。”
我看不清老板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一口啤酒下肚，体会到的是还未恋爱就先失恋的错觉。
“但是，我今天叫你出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
“我要关店了。”
“为什么？”我有点诧异地看着老板，他还没找到可以值夜班的人勒！
“差不多了。我要开下一家店了。”
“哈？”
“要和我结婚的她喜欢各种漂亮的衣服。”
“有没有搞错啊老板，那我怎么办？”
“去找新工作吧，你不是一直想要辞职？”
这是一个星期前我和老板的夜谈。
老板跟我说他要关店时我吓了一跳，还打了电话跟杰克抱怨，他也跟着我一起吐槽老板太不靠谱，另一边却又在开玩笑欠便利店的钱不用还了。“可是这样也好。”杰克在电话里说，“你要不要去我朋友那边，他开了一家公司，需要程序员。”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怎么我的人生道路决定得都那么随便？“星星喂，认识你这个朋友很高兴。”挂电话之前杰克跟我说。
“我也是。要好好对贝妮，她是我高中同学哎，以前还是班花，这么好的白菜被你拱了，不珍惜怎么行？”
“我知道啊，当然会。她跟我说了，还讲说你以前是学霸。我表示完全没看出来。”
“她说的是真话我发誓。”
“对了，她还叫我帮忙道个歉来着，说没认出你来。”
“没事啊。”
“那就好，有空再一起喝酒。”
“好。说定了。再见。”
再见，再见了，我工作的便利店。
六
现在的我坐在海岸边挑高的写字楼里，成为了专业写代码技术宅。和公司的前辈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我会跟他们说各种和便利店有关的故事，我碰到的人，看过的新闻，数不清的回忆全部变成了饭桌上的谈资。一遍又一遍地讲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以前的工作，这么有趣，这么让我无法忘记。而我一直不肯踏出步伐离开那里的原因，大概是和我的顾客们产生了羁绊，那种从陌生要熟悉，从了解到想要参与到他们生活中去的欲望，一直一直将我留在那里。
周末的时候，我又回了一趟那个片区。原来的便利店变成了一家拉面馆，店长是个胖胖的大叔，内部的装潢完全变了风格。我点了一碗拉面，顺口问店长有没有买便当，他笑笑说当然有，因为附近的居民总是来问，所以他和老婆商量着开始做了些便当来卖。
走出那家店，我回过头，看到用红色字体写的招牌，“星期三拉面馆。”店铺的玻璃窗上反射出走动的人影。
“星星？！”
“贝妮？”
“你怎么在这里啊？找杰克吗？”
“哦，不是，听说这里开了拉面馆，所以来吃看看。”
“啊……还以为你来找杰克。”
“他人呢？”
“去进货了。跟你说哦，我们决定开一家便利店！”
“哈？……真的吗？”
“对啊。看到没？这是钥匙。”贝妮说着甩了甩手上的钥匙。
“你们要开便利店？我都没听杰克说哎……什么时候决定的？”
“就在前两天……可能杰克想给你个惊喜吧……糟糕，被我先说了。”
“哦……”
“要去看看吗？就在我们小区楼下。”
“不用了。你去忙吧。”
“哎？为什么？”
“……等下次有空我再亲自过去……”其实只是怕杰克不在会尴尬而已。
“随便啦，随时都可以啊。”贝妮好像有一点不开心，转头看了下远处路口的红绿灯，“那我先走咯。拜。”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走向对面的马路，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在便利店工作的感觉。杰克要开便利店了啊……为什么……呢。这样思索着的当下，不知不觉就跟随贝妮的脚步走到了他们居住的小区门口，远远地看到那个硕大的招牌：全宇宙最大杰妮星便利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肚子好痛，这么中二的名字绝对是杰克想出来的。
“铁星星？！”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噌地转过身，谁叫我？
“我是芭蕉啊，认不出来了吗？”芭蕉小姐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笑着对我说。
“记得……当然……记得……”今天的芭蕉小姐并没有穿着睡衣，头发也烫卷了，整个人的气色完全不一样，完全是真、前卫女性的样子。
“我又搬回来住了。”
“还住在原来那间吗？”不对，我想问的是，骗子抓到没有以及为什么要搬回来？
“不是哦，另外一栋。”芭蕉指了指远处的楼房。“那个，之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哦，请你别放在心上。哦对了，要不要上去喝杯茶？我刚好买了芝士蛋糕。”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停摆着手，“其实也没有添什么麻烦……”我的脑袋里突然又回想起那个下雨的夜晚，看着面前芭蕉小姐，我尴尬地冲她笑笑，“你吃饭了吗？”
“没有哎，”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提着的购物袋。
“哦……”我愣了一下，“那……”
“那我要回去煮饭咯，拜拜！有空过来玩！”
“OK。”我朝微笑着的芭蕉小姐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那个地方。
没有和她说再见，因为不想说再见。从前每次都是目送着他们离开，不知道今天，相向而行的芭蕉小姐有没有站在背后看我离开？杰克又有没有回来？
“哎，今天周六，是鱿鱼便当哦。”或者我也可以亲手做的。
可是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
（责任编辑：张辉）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发刊制作：师郑娟 微信号：szj872668752小说投稿：3295584939@qq.com散文投稿：3118633192@qq.com诗歌投稿：347468290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