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1988年那个龙年,岁月埋下了怎样的彩蛋
逝者如斯夫,1988年那个龙年,岁月埋下了怎样的彩蛋
文:胡子宏 图:网络
(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王菲和那英的《岁月》,勾起了多少中年人对人生的回望。20年前的《相约1998》犹在耳畔响起,如果岁月再向前延伸,1988年,我20岁,岁月又是怎么样的模样呢?
一个叫“度公子”的年轻人,出生于1988年,写了篇《请回答1988,那个龙年春晚结束后,岁月为我们埋下了这些彩蛋》。读了晚辈的讲述,我才意识到,毛阿敏唱《思念》,已经30年了;电视剧《西游记》红遍荧屏,已经30年了。牛群冯巩的那句“领导冒号”,竟然也过了30年了。
1988年秋冬季节,北京的上空总是愁眉不展。有时候,一连几天,北京会被一团迷雾裹挟着,整个西三环变得影影绰绰。天冷了,暖气烧起来,北京人就迎来了雾气蒙蒙的冬天。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听说这个词:雾霾。
行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只见大妈们忙着冬储大白菜。一平板车白菜运到家里后,很整齐地摞在楼道里。这些白菜一直可以吃到初春,乍暖还寒时,北京的风沙就会刮醒沉睡的天空。
那时候,还没有北京西站,北京南站还被称为永定门火车站。地铁仅仅是一条线,从西黄村一直向东,路过前门和北京站。北京的房子似乎还没有房价一说,街头的电线杆上,会贴着换房的小纸条。
我记得去拜访一位老乡,他在中国科技馆工作,月工资是200来元。有时他要值夜班,声称今晚要去挣十块钱。
那一年,开始有“官倒”一说,物价开始上涨,民心有所不稳,人们已经开始痛斥腐败。云层渐渐厚起来,一场暴风雨正在慢慢地酝酿。
那是一个物质不算丰富、科技不够发达的时代,改革开放正处于抬头看路的的紧要关头。1988年,20岁的我,人生阅历开始着笔书写。
(二)
我的记忆,从1988年的元旦开始被唤醒。新年假期里,我去天津某大学去见高中女同学扣扣。我至今说不清,我们是不是恋爱。我见到了扣扣,却相谈不欢。扣扣送我到天津站,临别时,我忽然泪如雨下。
28年后,我患了鼻咽癌,在北京放化疗期间,就住在扣扣家的房子里。我们谈及1988年元旦的那次分别,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们曾经探讨过,咱俩为什么没成呢?我的答案是,自己对爱情不够坚定,再就是,计划体制内的大学生分配工作,导致很多大学生恋人劳燕双飞。
30年,人生最美的时光,多少恋人分手,多少夫妻聚散,多少恩爱的男女反目成仇,有几对如同我们,始终保持着清爽的胸怀,不恨不冤,不冷不仇。昔日的感情没有成为痛苦的包袱,反而化为没有隔阂的亲情。
1988年春节前放了寒假,我回到了农村家里。腊月二十八,半夜里,我被父母唤醒去田间浇地。我扛着铁锨,在垄沟旁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靴子里灌进了凉水。周遭的村里灯火星星点点,天空一片漆黑,身边的垄沟流水哗哗。
夜幕里,我幽幽地想,在城市里,我的同学们肯定进入了梦想。我禁不住发出庆幸的感叹,我幸亏考上了大学,否则,以后的人生中,还会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忍受这样的劳作。
29年后,村里的发小与我探讨,胡子宏,你考上了大学,我没考上大学,我们都是热乎乎地过日子,你比我强到哪里呢?一下子,我就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夜。
我不好意思告诉他,我从小刻苦读书,实际上就是想躲避农业劳动,想做一个坐着就能挣钱的人。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的家产早已超过了乡下的同龄人,我的办公室冬暖夏凉,我早已成为不靠工资谋生的人,我家儿子考入名牌大学。这都是我奋斗30年的成果。
1988年,位于西三环北路的母校,校园里郁郁葱葱,至少有五六种果树,把身边的环境装扮得丰富多彩。我们最大的教室被称为果园教室,一个个青色的苹果在我们眼皮底下完成了从开花到结果的历程。
那一年,天津的扣扣领着同宿舍的几个同学到了我们的校园,我们在山楂树下的圆桌旁坐着聊天。最活泼的那位女生,蹦跳着去摘山楂果,兴奋得大喊大叫。
几年后,摘山楂果的女孩子罹患绝症,抛下了自己的幼儿。很多次,我跟扣扣在网络上聊天,会情不自禁地谈及那个蹦着高摘山楂的女孩子。
后来,我再回母校,果园教室消失了,大片大片的苹果树消失了。去年秋天,母校停止招收本科生,最后的两届本科生成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的学生。如今,母校只以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名义招收研究生,不知道,那一群年轻人,还会把我们奉为学长吗?
(三)
1988年,我住的宿舍是210室,同宿舍的老C,一度帮助我纠正“大爷”的读音。在我们老家,唤父亲的哥哥为大爷,读的时候,被强调的是“大”字。如果称呼爷爷辈为大爷,被强调的是“爷”。
2018年春节,老C在微信上发来一张照片,他去吕宋岛度假,躺在泳池旁,带着墨镜,光着上身,人模人样地晒太阳。同学们唤他C总,我得病后,他是第一个看望我的同学,还塞给我一个装着钞票的厚信封。
我们的母校很小,下了课,我们就会做鸟散状,奔向食堂。有时,饭盆叮叮当当地响,惹得食堂大师傅眉头紧皱。来自乡下的我,最喜欢花七毛五买半斤饺子吃。那时候,没有想到,隔壁班那个黑乎乎的小子,就在半个月前担任了山西某市的市委书记。也没有想到,刚刚与女友处于热恋的湖南同学,在20多年后,成为海口市的商业大亨。
宿舍前,就是学生浴室,左边是女浴室,右边是男浴室。有时候,同学进出浴室,途中遇到,就会问一句“人多吗”。某次,我洗澡后回宿舍,途中遇到了本组的女同学,她照例问“人多吗”。我跟她闹了一句,男浴室的人挺多的,女浴室怎么样,我不知道。一刹那,她对我怒目而视。
30年过去了,她成为我们班的富婆,据说资产上亿。她曾经在微信上晒过家里的饭厅,似乎比我家的客厅还要大。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她要坐晚班的飞机返京,她说,她每天工作时间都不少于12小时。
那一年,班级里、系里举办了竞职演讲。我两次竞职演讲都获得了成功,先后担任了班里团支部和系里团总支的宣传委员。那是一段朝气蓬勃的时光,每一次竞争都是优胜劣汰。等我参加工作后,也参加了类似的活动,才知道,最纯洁的竞争只存活于校园。很多貌似圆满的投票,都披着冠冕堂皇的外衣。
1988年的暑假,发生了一件决定我人生命运的大事。我回初中母校,在语文老师家里串门,老师没在家,我就随手翻阅书桌上的一摞子学生作文。无意中,某篇作文中隽秀的字迹一下子让我眼前一亮。此时,老师回到家,我问他,这是谁的作文啊,写得这么好。
老师随口说出了女生的姓名,并告诉我,她考上了省城的某所中专学校。一个月后,我回到校园,禁不住给那位女生写了一封信。接下来的事儿毋庸赘言,我跟那位女生与1993年3月结婚,我们的儿子胡小鹄于1997年1月出生,眼下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
刚才,小子还从我身边走过,翻腾出一个火龙果,在厨房里切开吃。有时候,命运真是令人唏嘘感叹,如今,我和她已经14年阴阳两隔。
(四)
1988年的时候,没有手机,没有BP机,写信成为最主要的联系方式。20岁的青年男女,风华正茂,荷尔蒙分泌正旺盛。如果彼时有微信、有QQ、有电子信箱,我相信,很多人的命运就会发生巨大的转折。
那一年五一劳动节,我给某地的高中女同学写信,想去她就读的城市玩,但是迟迟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她却以为我确定要去找她,痴痴地在火车站等了我一天。
1988年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考研。那时候,功课很轻松,英语也没有要求过四级。在我的大学,英语成了选修课,干脆,我就没学。后来我参加了一次英语四级考试,得分是57分,没有过关。次年,发生了众所周知的某件风波,我们大学毕业时没有考研的机会,几位同学读研究生是学校保送的。我们班的几个研究生,都是走上工作岗位后,靠考研改变了命运。
我记得,从公主坟到天安门,除了坐地铁,还有1、4、52路公共汽车可乘坐。1988年,我的意识里没有留京的向往,也不知道做哪些努力可以留京。看着长安街两旁的高楼,我一直觉得它不会属于我的世界。
2017年的7月,我的同窗老L开车拉着我们全家游览长安街。我得知,我们班的某同学,就在长安街的某处安家。老L轻描淡写地说,在北京,谁要是有几处好房子,家产几千万、上亿是很寻常的事儿。
1988年,首都体育馆的演唱会,最火爆的是西北风,《黄土高坡》成为乐坛的火爆一景。紧接着,崔健走进了我们的生活,《一无所有》曾经使我们热血沸腾。我记得,在首都体育馆看某次演唱会,观众们热衷的是摇滚,某位歌手唱“西北风”,台上的观众一直在起哄。那“西北风”分明唱得高亢嘹亮,但观众就是不买账。
足球逐渐地走进了我们的世界,运动场上,天之骄子们开始比赛。传说,我们学校组队与中国青年报社的年轻人进行了一场比赛,上半场局面迟迟打不开,下半场我们的体育老师老贾披挂上阵。当过专业足球运动员的贾老师,进球竟然达到了两位数,把中青报的守门员弄得没有脾气。2016年7月,我得病住院的时候,一向健壮的贾老师竟然罹患肺癌,如今已经去世一年。
有个来自陕西的同学W,是典型的球迷。宿舍楼道里有电视,一旦有足球比赛,W就是早早地搬着凳子,守着电视,比赛一旦开始,没有谁能换频道,一帮足球迷们很虔诚地守在电视机前,你吵我嚷,热热闹闹。
次年的春夏之交,W不幸死于一场著名的“车祸”中。又过了数年,我写了篇散文,纪念我的球迷同学W。又过了数年,W的大学女友加了我的QQ,她说,某天晚上,她在网络上读到我纪念W的文章,守着冰冷的电脑屏幕,她静静地潸然泪下。
(五)
1988年,风华正茂的我们,经历了中国社会改革开放中新旧观念交织的阶段。彼时,外界的信息涌进来,整个中国正处于发展中的瓶颈期。中国的改革开放在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水深水浅。我们的人生也是一样,裹挟于时代的潮流中,滚滚向前。
时间是人生最伟大的塑造师,当年一起嬉闹的同学,历经30年的风雨,变成了当初根本想不到的模样。春节前,我跟本地的几位大学同窗吃饭,我大病初愈,他们两位已经是我们本地的领导。我说,当年我从团市委被“驱逐”离开,根本无“力”可借。如今,算是有“力”可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光。一场大病之后,活着竟然成为最大的心愿。
回首往事,30年走过来,说不尽的酸甜苦辣。1988年,我在这个城市挤上了火车,站了8个小时到了北京,累得我晚上竟然尿了床。30年后,我在这个城市竟然有了两三套房子,建立起自己的家庭,我未竟的北京梦,由我的儿子们继续替我实现。
30年,从混沌人生到清醒人生,从豪情满怀到淡泊人生,我和同龄人们经历了偌多的悲欢离合。如今,我们成为一个个油腻中年,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是城市人了,甚至,不知不觉,还走在了同代人的前列。
30年,没有什么不能改变的。只要你的身体是硬朗的,你的理想是丰满的,你脚步是永远向前的,那么,你一定要相信时间的力量。当年,我曾经抱怨没有爹可拼,如今,我非常明确地告诉儿子们,爸爸的努力,就是让你们在成长中有爹可拼。
当年,我也曾感慨,世界之大,哪里有自己的家呢。如今,儿子也在发愁,将来有什么工作可做,怎么挣钱买房子。我要对年轻人说,只要不是生死问题,一切都不是问题。未来的30年,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命运的逆袭,只要你拥有一颗顽强的上进的心,事业不是问题,爱情婚姻不是问题,房子和钞票也不是问题。
要知道,那个在吕宋岛晒太阳的老C,先后辗转在三个城市,拿到了博士学历;那个开车载着我们全家游览长安街的老L,先后拿下了律师、注册会计师的资格证书;那个家产上亿的神秘女生,每天工作12个小时;那个政法大学的著名教授,毕业后先后考上了南京大学和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平庸如我,这些年,一直在写啊写啊,即便碌碌无为,也一直未曾放弃......
30年,有足够的时间让一位羞涩的姑娘成长为亿万富婆,有足够的时间让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位商家大亨和著名教授。成名成家成业,在你的努力之下,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心若在梦就在,坚持奋斗,总会迎来人生豪迈。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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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有数篇作品入选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康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