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这一生

我 的 奶 奶

文/尤凤瑛

我的奶奶名字高素珍，生于1908年秋,辞世于1996年9月24日，享年88岁。奶奶一生仁慈善良，勤俭持家，坚贞不渝。奶奶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可她的经历却是不平凡。奶奶的家在当时是个还算富足的地主，家里有良田百顷，奶奶是老大，下面有六个妹妹一个弟弟。小时候听奶奶说她的父亲是个勤劳善良的人，家里殷实富足，家里有很多的房子，里三进外三进的，对村庄上的邻居及亲戚不时的接济帮助。奶奶从小耳濡目染，在父亲的熏陶下，从小就善良真诚，勤劳节俭，奶奶虽然没有念过书，是个聪明美丽，落落大方的姑娘，富足的家庭，父母勤俭持家，给奶奶留下了许多精神思想上的财富，姐妹一起，都是相亲相爱姐妹情深，良好的家庭环境，让纯朴的人家一代一代的传至今日。

奶奶的童年很幸福快乐，在奶奶十岁时，盛行裹小脚好看，显示是大家闺秀的魅力，她的母亲给她裹足，当时奶奶就不愿意，反抗着，但还是被她母亲强行裹了足，为了不让她母亲伤心，她就偷偷给放松些，有时会被发现，奶奶就不出房间，不走路脚就不会疼。有时还故意用绝食来抗争，有一次，她的母亲发现奶奶又在松裹脚布，被母亲用巴掌打了几下，哭的泪痕满目，正好她的父亲回来，哄着她要带她上街买好吃的，在去的路上把裹脚布给扔了。回来后她母亲还是强行给奶奶裹足，奶奶在她母亲离开后又给松开，顺手拿把剪刀，把裹脚布给剪成一段段的，奶奶，心想我看你还怎么给我裹脚，以后只要奶奶母亲给奶奶裹脚，奶奶都会把裹脚布给剪了。奶奶的母亲实在没招了，经过奶奶的几次抗争和她父亲的劝说，奶奶终于不用裹足，下面的妹妹们也都是高兴的在背地里称赞奶奶，用各种方式表达对奶奶抗争的胜利欢呼叫好。由于她们姐妹没有裹足，在庄上和亲戚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有说坏话的，也有效仿的。每当奶奶和我说起这事，还笑的很开心。小时候奶奶经常带我去她的娘家，都是走去的，时常对我说‘当时要裹成三寸金莲，可怎么怎么走路，几里路不知要多走几个时辰’。是的，如果奶奶是三寸金莲，我就要走一段等一段奶奶了。我还调皮的逗奶奶开心说“奶奶要是你当时裹脚成功，你走土路可不行，要是有泥泞的路，奶奶会经常摔跤，奶奶下地干活，脚会陷在土里拔不出来的，”奶奶看着我开心的笑，也会随着我说，“还真是啊，我孙女就聪明，会想事。”

我时常和奶奶去她娘家，路上，我们奶俩个都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虽然，奶奶没有像有的女子裹成小脚，奶奶的几个脚趾头还是被裹在了一起，互相仿佛黏在一起，脚趾甲也特小，奶奶有一个用来削脚趾甲的刀，很锋利，因为脚趾甲很厚，只能用削刀一点一点削薄了才行不然穿鞋都不舒服。但奶奶的脚很大，是38公分长。在当时也是很少有这样的大脚的，奶奶还说，就是因为脚大，别人都不愿给她找婆家。这可愁坏了她奶奶的父亲，四处找亲戚找朋友给奶奶找婆家。

我爷爷在长沟街上，家当时也是富足的地主，家里有良田十五倾，还有好多松林地，还有房产，还有生意做。爷爷念学堂，是个进步的青年，不愿像老辈那样早成家，也许当时是个大龄青年吧。奶奶的外公家正好和爷爷家在一条街上，而且不远，就给奶奶做了媒。那是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许相见，奶奶为了能看到爷爷长什么样，借口说去外公家，故意在门口等爷爷放学偷偷看爷爷。我虽没看过爷爷，但经常听奶奶说，爷爷当时可英俊了。高高的个子，长衫一穿，伟岸挺拔，高高的鼻梁，浓眉大眼，四方棱角分明的嘴巴，修长的身姿，也就是爷爷的一表人才，奶奶被爷爷英俊潇洒所俘虏，芳心暗许，一见钟情。正是因为爷爷的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给奶奶后来的生活带来了一生的坎坷路。

奶奶年轻时很漂亮，高挑的身材，一双美丽的眼睛大大的，直挺的鼻子，宽宽的额头，上唇和下唇仿佛纹过唇线似的，轮廓分明。在我的记忆中她就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她比一般老年人显的有气质，年轻。穿起来衣服也比和她同样大的老人好看利索。

自我懂事起，她都会在临睡前讲她年轻时的事和经历给我听。不知为什么，奶奶的每一个故事，一直都在我的心中，也许，奶奶的经历太多，太让我伤感，奶奶的一生历经了太多太多常人没有经历过的坎坷。也许，奶奶的故事都是伤感的，我每次听完奶奶的故事，都会默默的在想每个故事的内容人物，体会奶奶的心情，所以，形成了我多愁善感的性格。我跟着奶奶的故事喜怒哀乐，奶奶只要说到伤心处都会流眼泪，我也跟着奶奶流泪，每一次奶奶讲完她的经历，都会长长的舒口气，我也跟着做，奶奶就会破涕大笑，说“熊孩子，跟我学吃我猫屎诀。”我们都会开心的一起笑。

奶奶出嫁时的嫁妆比一般女子的嫁妆都多，金银首饰数不胜数，在当时也算是门当户对。奶奶说我的太爷爷是个讲大行，好吃喝还会抽大烟的人，奶奶嫁到爷爷家以后，和姑奶奶一起来饭店，爷爷在私塾里教书，家里还有两个门店，都是出租给别人做生意，爷爷有个弟弟，奶奶结婚时，爷爷的弟弟才九岁，跟着爷爷每天去学堂上学，奶奶就和太奶奶还有两个妹妹卖饭，接待过往客商，生意还很红火。由于奶奶的勤劳，起早贪黑的忙乎，家里还算过的去。每个人都有事做，富足衣食无忧{我就喜欢吃奶奶做的馒头，一个馒头，把皮揭掉后，里面就是一层一层的能揭到馒心里}太爷爷还是没有停止他的吃喝和抽大烟，又加军阀混乱，土匪横行，无法正常安稳的做生意，一大家子生活上渐渐日不付出，只好把祖上留下的门面房变卖了两处。

由于日本人的入侵，太爷爷担心爷爷和奶奶出意外，要求爷爷带着奶奶出去避难，自己在家看守唯一的一处宅院，小时候，我们家大门很宽，很厚，门的两边有两个很深的门洞，从墙里伸出两个钢板，中间有个洞，还有个很粗的顶门杠，顶门杠一顶上，很牢固，外面的人一般是推不开进不来的。

当时爷爷带着奶奶到了南京，在南京一个私塾当老师，并且有落脚的地方，虽然日子不算富裕，奶奶说，在南京是她最快乐的日子。爷爷教书，奶奶给人做手工缝制，做衣服。闲暇时爷爷就会带着奶奶四处游历，整个南京城，几乎都被奶奶跑遍了。由于奶奶手工针线活做得又细又好，有一个有钱的顾先生和太太经常让她去家里做衣服，他们也就成了异乡的朋友。相互尊重建立了很深的友谊。两家不断的来来往往的。

奶奶一边给人做手工，一边帮助顾先生看孩子，顾先生做生意忙，时常让奶奶到他们家里照看家里的大小事。有一次，顾先生和太太出去要几天才回来，请奶奶帮忙照顾几天的家，奶奶在给他们洗衣服时，衣服里有许多的钱，奶奶就把钱收在他们柜子里。还有顾太太的首饰，都摆放在梳妆台上。几天后他们回来，带好多礼物去谢奶奶说‘尤大嫂，你是好人啊，家里你给我打理的有条不紊，临走时忘的钱，你还给我收的这么安全’。后来，也是这个顾先生对奶奶的帮助最多，奶奶时常对我说，世间上还是好人多，相处到一个人不容易，有情有义更不容易，永远忘不掉这位朋友。

认识顾先生以后，他们成了好朋友，顾先生说爷爷教书，工资太低，让爷爷跟他学做生意，爷爷便不再教书，和顾先生一起做起了生意，全国各地的跑，又辗转到了西安，爷爷也是个有天赋的人，跟着顾先生不久，可以单独慢慢打理生意了，顾先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给了爷爷不少的分红，说爷爷可以自己生意了。爷爷也聪明，慢慢的自己把生意做起来了。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每天四处奔波。

在西安，奶奶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叫勤勉，也就是我姑姑。爷爷到处的跑着生意，奶奶就在家带孩子，由于那时是战乱的年代，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多久，经常换地方，奶奶也就去过许多地方。奶奶曾说她走过大半个中国，我小时候十分的羡慕奶奶到过的地方，有时还缠着奶奶给我讲她到过的地方有什么好的东西，好玩的风景，奶奶都能说出来。什么，汉口，宝鸡，四川，重庆，奶奶都去过，住过，玩过。

有一次，奶奶说当时张学良在西安把将介石给囚禁起来，他和爷爷那时也在西安，当时全城戒备森严，都不敢上街。到了我学历史的时候，我心里很羡慕奶奶那时在那城市。我还天真的对奶奶说‘我要是你，就跑去看看宋美龄长的漂亮吗’。奶奶指着我的额头笑了‘当时都被吓的半死，还去看什么宋美龄，保命重要吧。

小时候，我最喜欢过晚上，吃过晚饭，我们到自己的房间，奶奶就开始讲她年轻时的点点滴滴，我也是百听不厌。每一个奶奶讲的故事，都会让我学到不同的事和人奶奶也会把故事做个总结，从中教育我们该怎么做人做事。

在西安的日子奶奶过的很快乐，在富足的生活中又添了一个女儿，爷爷给她起名‘勤勉’，名字的含义是可想而知了。这也是爷爷对自己的要求。

爷爷还是四处奔走做着生意，生意也越做越大越来越有钱，渐渐地应酬多，有时奶奶几天就见不到爷爷。奶奶在家带着姑姑，把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奶奶以为爷爷在外做生意出差，每次爷爷回家，奶奶总是给爷爷揉肩捶背，热饭热菜，在把姑姑放在爷爷的怀里，勤勉姑姑也是个长的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聪明伶俐，在家里就是个小活宝，一家人幸福温馨，每天都过的开心快乐。

有一次顾先生来串门，看到奶奶爷爷一家三口温馨的情景，微笑的说:"尤老弟，嫂子美丽贤淑，侄女聪明伶俐，一家人其乐融融，你可要珍惜哦!"顾先生那时候已经知道爷爷经不住诱惑，去了烟花之地了，他这么说就是在提醒爷爷不要再去那种地方。爷爷当时脸微微的红了一下，奶奶只是看着他们在笑，在聊天，谈生意上的事情，根本不知道顾先生的话意，奶奶也没有想过爷爷会背叛她。其实，在那动乱的年代，也造就了不少悲欢离合，仿佛生在那种动乱的环境中，许多人失去了信仰思想，抱着过一天了一天的心情生活着，爷爷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爷爷还是隔三差五的说出去谈生意出差，奶奶在家照顾着姑姑，日子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也许奶奶那时感觉最幸福，每天带着姑姑走遍西安的每个角落，有时爷爷也陪着她们去郊外玩拍照片。奶奶说那时家里好多他们的照片，爷爷好俊俏潇洒，每次照片洗出来，奶奶都会久久的看着照片里的爷爷，从奶奶夸赞的语言中我仿佛看到爷爷年轻时的风采。也读懂了奶奶爱爷爷的心。这也是奶奶为什么后来爷爷去世了，奶奶才30岁就独守一辈子的原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邻居隐约的谈话中，指指点点中，奶奶听出了爷爷去烟花之地的事。

有一天奶奶带姑姑从外面回来，听见顾先生的太太在和另一个太太说:"那个尤老弟变坏了，以后不要让你家先生和他来往，以前还瞒着大家，现在居然把那个小春红给赎出来，买了房子另住了。可怜尤嫂子这么好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奶奶听到她们的谈话，抱着姑姑不知道怎样回到的家，只觉得头晕脑胀，安排好姑姑就躺下了，一连睡了两天没有起来，奶奶是个文静内向的性格，她把她的痛苦自己吞咽了下来。

第三天的中午，爷爷回来了，两天不见奶奶，爷爷一眼看出了奶奶的憔悴说:"素珍，你怎么了，你病了吗。" 奶奶不理爷爷，默默的流泪， 奶奶没有像有的女人那样打闹，只是直接的问:"那个叫小春红的就这么好吗?" 爷爷当时立刻脸色大变，红一阵白一阵的在那说不出话来。连天的不吃不喝，奶奶晕了过去，爷爷把奶奶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告诉爷爷你太太怀孕了。奶奶听到说自己又怀孕了，心里又悲伤又高心，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奶奶在心里原谅了爷爷，但表面还是很冷淡爷爷，也不哭不闹不吵的每天依然做着该做的事，爷爷内疚好长一段时间，都陪在奶奶身边。尽管奶奶心里很痛苦，但没有在说过爷爷，责怪爷爷，奶奶希望用她的宽容来感动爷爷。爷爷除了生意上的事很少出门，一家三口似乎又进入了往日的温馨。

有一天，奶奶爷爷正在和姑姑玩耍，那个叫小春红的女人竟然找上门来。奶奶脸上立刻失去了笑容看着爷爷。爷爷把小春红拽到了门外，到底是不要脸的烟花之地女人，她就是不走，在奶奶面前撒泼哭泣，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说:"我爱祥鼎，我不能没有祥鼎，我愿意伺候你，只要你让我天天见到他。" 奶奶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有眼泪在脸上不停的流淌。姑姑看到奶奶哭，拽着奶奶的衣襟也不停的哭着。姑姑的哭声惊动了邻居，顾太太带着几个太太都来到奶奶家，几个太太七嘴八舌的羞辱着不要脸的小春红，爷爷也被数落着，在众人的声讨声中，小春红仓惶的逃走了。

虽然爷爷当着奶奶的面承诺奶奶，不在和小春红来往，爷爷以生意上的事要经常出差为名，还是隔三差五的去小春红家，在解放前，许多有点钱有点实力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奶奶性格又温柔内向，对爷爷由心的爱慕，再加传统思想的影响，嫁鸡随鸡。爷爷对奶奶和孩子也是很好，几个月后，由于奶奶的伤心难过，心情不好吃不下饭影响了胎儿，奶奶早产了，生下了一个男孩，孩子一生下来，体质就差。奶奶身体也不好，无法照顾姑姑，就请了个奶妈带姑姑。爷爷由于心思不在生意上，小春红又纠缠不放，又加战乱时局不稳，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再加当时是动乱年代，有时出去做生意还会遇到土匪官匪，有几次，货物被土匪抢去，本利无归。

奶奶虽然不识字，但心地很正直善良，为人处事处处为别人着想，她从不给爷爷压力，在家默默的带着孩子，这也是爷爷没有和小春红断绝来往的原因。奶奶要是厉害一点凶一些，爷爷也许会不敢去找情人的。每当奶奶说她经历的这些事，我不停的看着奶奶脸上的表情，我从奶奶的脸上也看到了她往日的喜怒哀乐。奶奶太在乎爷爷太爱爷爷，宁愿自己痛苦都不和爷爷吵闹，奶奶还说“一家人不能吵闹太多，越吵闹越不安心，也担心爷爷经常在外跑生意出意外，受影响。”奶奶是多么贤惠，善解人意的人，宁愿自己痛苦伤心，也不去和爷爷吵闹。奶奶还说，女人的嘴不能乱说话，也不能说超前的话，过头的话，不然会坏事的。奶奶的思想还是带着许多封建思想的哦。我有时候会时不时的插话，奶奶就会批评我，小丫头，接话精，话可不得掉地上去了，有时候虽然不太理解啥意思，但知道了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能随便插嘴，这是礼貌，也是涵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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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凤瑛

安徽省宿州市泗县长沟街人，出生于70年代。平时喜欢画画，记日记，写文章。灵璧家园优秀作家。现住灵璧县奇石大市场8--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