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方丨感动进行时

退休的时候,忽然就有了写一点文字来纪念自己退休的冲动,我为自己在冥冥之中突然跳出来的这个想法感到惊奇和兴奋。可是当我要动笔的时候又觉得无话可说。从教四十年,说句心里话,觉得实在是平凡得很,好像除了教学也没啥可写的,不要说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就连使人难忘的所谓小事也似乎没有。幽寻苦索,寻寻觅觅,总算有了几件有点意思的小事,我为终于可以满足一下自己这点可怜的愿望而稍感欣慰。

接下来我又为文章的题目而作难,想了几个名字都不甚满意,要么过于传统,显得老气横秋;要么太过时尚,显得轻佻而有失庄重。困惑之中,忽然想起过去学俄语时,老师教过的时态动词:现在时、过去时和将来时,索性加以改造,就叫“感动进行时”吧。

我为学生而感动。那是冬天里的一个夜晚,晚自习后,快要十点钟的样子,我在办公室坐着,忽然进来了几个女学生,她们都是我所教班级的学生,进来后,几个学生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我就问:“啥事?”其中一个叫王荣梅的说道:“李老师,你送送我们吧,天太黑,有点怕。”那时,我们学校远离市区,地处偏僻,她们家所在的村子虽说离学校不远,但村子不大,通往村里的路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在这空旷寒冷的冬夜里,走在旷无人迹的小路上,也确实让人有些胆寒。我就毫不犹豫地说:“好吧!

出了学校大门,四野一片黑暗,远处山坡上的几点灯光更加深了夜的深邃。走在路上,几个人说说笑笑倒是不觉得害怕。这条村路我也没走过,又走得比较靠边,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路边的麦田里,几个学生也紧跟着跳下来扶起我,多亏麦地离路面也就一米多高,摔不伤人,只是吓了一跳,不过是一场虚惊。第二天,学生们见了我,还问我伤着没有。后来一想起这天晚上的事,我就觉得有些好笑,本来是送学生回家,反倒让学生为我担心。

有个学生叫赵元明,他是读大学时参的军,在二炮部队。有一天接到他的来信,信中说了些想念学校,感谢老师的话,此外他还告诉我,他所在的部队也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也是严阵以待的。读了他的来信,我心颇不宁静,就想起鲁迅先生说过的话:“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躇蹰。"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尊敬,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学生,是为了中国而战的中国的青年。

我为我年轻的同行们而感动,他(她)们是未来的希望。有一年我教髙三,和郭改玲老师去郑州参加一个会议。会议期间一次晚饭后,我们到街上去,正是下班髙峰,大街上人来车往,我们正要走过一条马路,我忽然觉得郭老师在搀扶着我,我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被人搀扶过,尤其是被一位女同胞搀扶着;再说,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别人搀扶着才能过马路的人,所以一刹那就觉得有点不自然,甚至有些许的惶恐。我回看了一眼,发现改玲的神情很坦然,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看得出她是真心地在关心我。我想,在她眼里我可能真的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过马路时需要搀扶着的老者,想到这里我也就很坦然地让她搀扶着走过了马路。谁让我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呢?谁让我是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长者呢?就让我暂且享受一下年轻人的搀扶吧!

也是出外学习,闲暇时几个人坐在金水河畔的草坪上闲聊,天色渐晚。回到住处,我才发现眼镜不見了,我想可能是掉在了刚才坐过的地方,郭建光老师听说后,很快跑了回去,把眼镜找了回来。这些小事,他们可能早已忘却了,可我还时时记起,我为这些年轻的老师们的友情而感动。

我为自己而感动。我做过不少傻事、蠢事。记得在村里当民办教师时,正值“文 革"时期,教学资料稀少,我竟然想要编一本字典。现在看来这是多么荒唐可笑、不自量力,就像唐吉诃德拿着大刀去大战风車一样的荒诞,但那时我却是颇为认真地在做这件事。我先是把课本上的字词抄写下来,然后按音序排列、注音、释义,认认真真地干了好长时间,草稿足有一尺多髙,后来也累了,也觉得没有多大意思就放弃了。

在后来的学习和工作中,我曾抄写了以群主编的《文学的基本原理》一书的主要内容,约二十万字;抄写了北京大学叶朗的《中国古典小说美学》一书的大部章节;还抄写了《宋词一百首》全书。我读《红与黑》时,觉得书中的心理描写很出色,就不辞劳苦地把书中120处心理描写抄了下来。

在高中时,我发现课文后有很多注释,内容宠杂,凌乱无序,如果分门别类加以整理,倒不失为一本小型的百科全书。于是我就在教学之余把髙中六册语文课本里的全部注释抄写下来并分类整理为巜注音》(783条)、《文史常识》(795条)、《历史人物与历史事件》(249条)、《科学术语  引文》(161条)、《作家作品》(219条)。

像这样的事还有一些,我不知道还有谁干过这些傻事、蠢事,但我回想起来每每为这些事情感动着。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李东方,义马市东区办事处石佛村人。1965年参加教育工作。中小学髙级教师,省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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