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秋风萧瑟
秋风萧瑟
文/晏金福
1948年深秋的一天,洪泽湖西边的一大片沼泽地里,8岁的我,背着一捆芦柴,在芦荻荡里穿行。
这里的芦荻荡不同于我们家乡的芦苇荡。家乡的芦苇荡密不透风,这里的芦荻荡,稀稀拉拉;家乡的芦苇杆高皮薄,整的可以编帘子,破开了可以织席子;这里的芦荻只有人头高,既细又硬,除了烧锅,别无它用。家乡的芦苇缨子粗得像牛尾巴,可以打毛蓊、填脚,想着就温暖;这里的芦荻缨子,一穗穗在空中飘摆着,像送葬的一面面白幡,看着就凄凉。可这一大片无边的芦荻荡,两个多月来却是我的天堂。刚入秋时,俺全家逃难来到这里,父亲和姐姐在湖上打渔,我就到这里挖野菜。这里的野菜可多了,除了家乡的醋酸子、芙苗,还有家乡没有的绿蒿条子(现在知道是蕨菜),很好吃。
我背着荻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耳边秋风呼呼地吹,脚下半水半泥地趟,身上一会儿就全是汗。好容易来到湖边,荻柴捆往地下一放,好好地歇一歇。
往上看,乌云翻滚,好像要压到头顶上,往远处看,无边的湖面上,浪涛滚滚让人惊心动魄。后来学了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读到“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才切身体会到,这就是当时的场景啊!远处,一叶小舟在浪花中出没。一会儿,被推到高高的浪头上,一会儿跌入深深的谷底里,我担心:这小舟随时会“樯倾楫摧”,被那巨浪吞没。
我为何会时刻牵挂着这场景?因为那小舟就是我家的船啊。偌大的湖面上,只有我家一只船。船头上,父亲忙着一网网地撒;船尾上,大我五岁、刚满13岁的姐姐拼命地棹船;妈妈眼睛不好,就在船舱里帮着拾鱼。父亲正当年,是逮鱼高手。家里的生计,全靠父亲维系。大鱼拿到盱眙街上去卖,买点粮食度饥。小鱼留下,自己熬汤或做马糊充饥。可苦了姐姐。因为撒网要迎着风才能撒开,所以姐姐必须迎着风浪棹船。13岁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棹。稍不如意,便会挨骂。后来,姐姐的手腕和胳膊就一直疼,就是那时留下的病根。
湖边的风更大,不一会儿,我便觉得浑身好像结了冰,冻得直打哆嗦。看时间还早,船丝毫没有靠岸的意思,我想,与其在这儿挨冻,还不如再去打一捆柴吧。
迎着萧瑟的秋风,我再次没入无边的芦荻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