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豆情
扁豆情
□骈国华
南墙边的那架扁豆,经过几天雨水的滋润淋洗,像吹了气似的见风长,原先发蔫的茎叶变得生机勃勃,光鲜欲滴,一串串沐雨绽放的花朵,犹如一只只紫蝴蝶、白蝴蝶在阵风中扑闪着翅膀。鲜嫩的豆角,像一把把弯弯的小镰刀,沾露带水,叠加挂在茎柄上,安静地享受着暖阳。看着这满架青枝绿叶、花红果硕的扁豆,不禁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乡下表叔给我家送扁豆的情景。
乡下表叔是个瘸子。他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留下了残疾,走路一拐一拐的。由于残疾,腿脚不灵便,就没有上学,成了文盲。他说自己吃够了睁眼瞎的苦,因此,不管家里多困难,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儿子培养出来。表叔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弟亮亮,和我同班同学,在我爸妈任教的县二中住校读初三。每次星期天家里改善伙食,总要喊他过来一起吃。他数学跟不上趟,爸妈利用星期天给他开小灶,补习辅导。乡里乡亲的,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不算什么,可表叔始终放在心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表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年春节前,他骑着个旧自行车,一瘸一拐地赶了几十里路,特地给我家送来七八斤焯过的扁豆干。他对爸妈说,你们对亮亮那么关心,我和他妈打心底里感激。就要过年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几斤焯过的扁豆干是孩他妈拣了又拣,挑了又挑,没有一个生过虫,长过霉,今儿抽空给你们送过来。爸说,你特地跑这么远给我们送东西,这就见外了。你看你累的,满头是汗,何况你的腿脚还不方便。表叔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咧嘴笑说,没事!我就该来说声谢!
我妈知道他家的日子并不富裕,要不是生产队照顾,让他看村后那十来亩杨树林,他在林间隙地里种上了些扁豆,获些额外收入,连表弟的学费也交不齐。我也听表弟说过,林子里的扁豆,每回采摘后,他们自家一点都不留,全都拿到街上卖钱了。妈拿出几十块零钱,对表叔说,过年给孩子添件新衣服,不要嫌少。表叔马上拉下脸来,有些生气地说,这东西不值多少钱,但我不是来卖的!他脸都涨红了。爸忙插话打叉说,东西我们收下,但不知这扁豆干怎么吃好?表叔的脸这才阴转晴,笑着介绍说,泡出来烧肉最好,味道干香,耐嚼,肉筋筋的。剁碎与肉糊、猪油渣、粉丝掺和起来包包子,也很好吃。他还说,扁豆这东西泼皮得很,篱笆下,围墙边,种下去都能长,也不怕天干水涝,到时候就一茬一茬的结角。鲜豆角切丝炒辣椒,炒肉丝,炒小鱼干都鲜香下饭。上次我来,看你们宿舍前的南墙根就能种,这回我带来两把扁豆种,明春你种上,入夏就结角,就不用花钱上街买了。爸笑说,你这是授我们以渔啊!
次年四月,表叔来学校给表弟送伙食费和换季的衣物时,又带来了在自家小竹园里砍的二十多根青竹杆给我们搭扁豆架子。从此,我家年年都在篱笆下或菜园里种些扁豆,吃扁豆角,再也没花钱买过。
时光荏苒。转眼几十年过去,表叔也过世好几年了。但每当我看到餐桌上有扁豆这道菜时,就会想起乡下表叔送扁豆的一片深情。
作者简介:骈国华,一个退休十多年的省农垦系统老同志。退休后,书香文字伴流年。在《淮安日报》《淮海晚报》《老年周报》《大江晚报》《江苏农垦人报》《智慧》《思维与智慧》《银潮》等报刊以及网络公众号《洪泽湖文学》《目耕缘读书网》《里运河》上发表千字左右的短散文4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