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佛教谈人生》系列散文丨百年契约/贾国勇

飞机刚刚从弗吉尼亚机场起飞不久,我就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的访问确实太累了,在飞机上抽出时间打了一个盹,缓解一下疲劳未尝不是个办法。但是,美梦不长,似乎是刚刚闭上了眼睛,坐在我身边的翻译、美丽的约翰逊小姐用标准而温柔的普通话叫醒了我:贾先生,欢迎你来到世界第一大经济中心,美丽的纽约。

从出港口出来,乘坐美国华人作家协会安排的巴士向哥伦比亚大学进发。

一路上,纽约城美丽的风景尽收眼底。一座座现代化的建筑、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流,还有被涂鸦得五颜六色的公交大巴缓缓驶过,白色的、黑色的,以及黄色的,各种各样不同肤色的人们如织如梭。想到刚刚还在美国东海岸的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美丽的校园内徜徉,眨眼之间就要到哥伦比亚大学,不由得感叹时光的神妙,想到了我国唐代诗人李白那首名为《早发白帝城》的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每当读这首诗时,我总会感慨时光和速度之快,今天,当我来到处于纽约曼哈顿的哥伦比亚大学之路上,却再一次感受到了现代社会的时光之速。

吃过午饭,我们和美丽的约翰逊小姐从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内走了出来,沿着哈德逊河河滨公园内的小径慢慢地散步。没有走多远,一座巍峨的建筑就迎面而来。这是一座上层为陶立克柱圆形、下层为希腊神殿式方形的欧式建筑,门前良好的绿化空间,让这座建筑建筑显得非常高大。整座建筑由钢骨水泥建造,列柱穹顶,巍峨壮观,高高的台阶两旁雕塑有展翅欲飞的石鹰,竖有庄严的美国国旗和四星军旗,在建筑物的上方,雕刻有英文“让我们拥有和平”一行大字。

约翰逊小姐告诉我们说,这是美国第十八届总统格兰特将军的陵园。格兰特将军?我沉吟了一下。想起来了,这位将军全名叫“尤利乌斯·辛普森·格兰特”,在美国南北战争后期,曾任美国联邦军总司令,亲自指挥部队夺取了亨利堡及多纳尔森堡、维克斯堡,粉碎了南方军对密西西比河的控制。1865年4月9日,格兰特在阿波马托克斯接受罗伯特·李的投降。1868年,格兰特当选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并在1872年再次竞选胜出,连选连任。

格兰特将军的陵园西北角悬崖边,还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冢,土冢边立着一块石碑,从其形式看,这里也应该是一处墓葬之地。是谁有幸,可以和伟大的将军沉睡于此风景秀丽的陵墓?约翰逊小姐走了过来,看了一下面前的石碑,向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这确实是一座坟墓,并且还是一座儿童的坟墓。1797年的春天,一个孩子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就在这儿失去了生命。孩子的父亲,也是这块土地的农场主,忍痛把孩子埋葬在这儿,并刻石碑纪念孩子的去世过程。

沧海桑田,后来,孩子的父亲因为经营破产,必须卖掉这块土地来偿还债务。在转让土地时,孩子的父亲对土地的新主人说,在他的心中,孩子的墓地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希望土地的新主人保持孩子坟墓的完整,不要破坏它。土地的新主人为孩子父亲的亲情所感动,破例同意把这个请求写在了卖地的契约之中;随着墓地上野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许多年过去,土地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孩子的名字。由于契约的存在,也是由于被孩子父亲的亲情所打动,土地的新主人都自觉保持了孩子墓地的完整性。

转眼一百年过去了,1897年,美利坚合众国政府成了这块土地的主人,在格兰特将军去世后,埋葬地这块土地中。又过了一百年,到了1997年,为了纪念格兰特将军的丰功伟绩,这块风水宝地被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圈定为格兰特将军的陵园,要举行盛大的开园仪式。

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可以和格兰特将军的灵魂共同安息吗?一个国家的总统能不能容下一个已经失去了姓名的孩子?当人们知道政府已经把这块地定为格兰特将军的陵园后,孩子的坟墓是不是应该迁出去成为了人们关注的话题。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议论纷至沓来。

人们把有关这块地的契约送到了纽约市市长朱利·安尼的办公桌上,告诉朱利·安尼市长,根据旧有的土地契约,孩子的墓地应该保留。

在格兰特将军陵园竣工这天,朱利·安尼市长来到了墓地,在孩子的墓前竖起了这块石碑,详细记述了孩子墓地的来历。朱利·安尼市长庄重地宣布,作为纽约市的市长,他将全美国政府签约,让这位无名的孩子和格兰特将军永存。

说到这里,约翰逊小姐对我们说,和中国儒学文化中注重讲诚信一样,在美国,人们把诚信当成了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最大基石。我们常说,诚信是人最美丽的外套,是心灵最圣洁的鲜花。在格兰特陵园这件事上,随意挪动一个无名孩子的墓地是非常简单容易的事儿,微不足道,似乎不值得认真。但是,对美国人民来说,这件小事并不小,从这件小事中可以窥见人们的诚信胸怀。美国是个法制国家,诚信作为一条道德规范,时时制约着游离在法律边缘之外的人和事,所以,才有了格兰特将军陵园内这座无名孩子墓的存在。

诚信,不仅在美国有着很深的渊源,在中国,更有其广大的历史影响。中国的先哲们,无不是把诚信教育放在首位。夫子孔丘在《礼记》中说,“有其言,无其行,君子耻之。忠信谨慎,此德义之基也”,告诉人们,只说不做,凡是正派的人都会觉得是一种耻辱;忠诚信用才是道德和义气的基础。在这里,我们要说一下孔子晚年的重要弟子、最得意的门生曾参。曾参对孔子学说领悟较深,能得其旨要,孔子曾评价曾参说,“孝,德之始也;弟,德之序也;信,德之厚也;忠,德之正也。参也中夫四德者矣哉”!

关于曾参,有这样一个故事:

曾参的妻子带着孩子去街上买菜。回家的路上,孩子哭闹着不回家。没有办法,曾参的妻子对孩子说,别闹了,等咱们回了家,我把家里的猪杀掉,给你炖猪肉吃。听到能吃猪肉,曾参的孩子就不闹了,乖乖地跟着曾参的妻子回了家。

回到家中,曾参的妻子发现曾参磨刀霍霍准备杀猪,忙上前阻止说:你可不要当真,我这不过是哄小孩子的话罢了,怎么能当真?

曾参说,怎么能和孩子开这种玩笑呢?作为母亲的不守信用,欺骗孩子,孩子就会对做母亲的失去信任,也会同样不守信用。一个不守信用的孩子,将来怎么立家,又怎么报国?

说完,曾参不顾妻子的劝阻,还是坚持杀掉了猪。

有一段时间内,媒体上对“曾参杀猪”现象进行了讨论,大部分人从诚信的角度考虑,认为曾参应该杀掉猪,以取信于孩子,才能培养孩子的诚信品质,使孩子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但是,认为曾参可以不杀猪的大有人在,说曾参这样做,是小题大做,不划算。我写文章表明自己的观点,认为“曾参杀猪”这种现象,以及其结果,并不能用金钱或划算不划算来衡量。做父亲的在孩子面前做出了诚信的表率作用,让孩子从小就养成一个诚信的好习惯,这才是最大的划算。

总结经验我们发现,人们在这个世界上会遭遇无数的痛苦和磨难,仔细算来,每一件痛苦和磨难都和不诚信有关,都是由不诚信所滋生、引发。所以,在现实社会中,诚信已经成为人人传颂的美德,一种可贵的品质,对于那些不诚信的行为,人们总是嗤之以鼻。

在格兰特将军陵园内发生的这个故事中,如曾参杀猪一样,人们有充分的理由把无名小孩子的墓从中迁出去;那些墓地的新主人也完全可以毁掉契约,改变这块土地的用途,以求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自觉地坚守着百年之约,为孩子的父亲坚守一片灵魂的净土。

这,是诚信的力量。

作者简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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