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勇丨砍油菜
不知道收割油菜籽用“砍”是否合适,反正我们村的人一直沿用着这样的一个动词,或话是成熟后的油菜秸秆较为粗壮,必须用较大的力道才能割倒吧。
油菜籽收获的季节一般都在五月中下旬左右,时令刚进入小满节气,早晚较为凉爽,但中午的气温像是在三伏天,待在日头里久了,头也晒得发昏。
早些时候,油菜是被作为一种经济作物来种植的,除了供应家里日常烧菜用的菜籽油外,大部分都卖给了当地榨油作坊。这些年来,随着外出务工收入的提高,加之农村市场的日益繁盛,村里面已经很少有人大面积种植油菜了,一则家里面不缺那几个钱了,二则青壮年都到外地务工了,砍油菜这样的重活,在家的老人也做不动了,再说孩子们寄回来的钱已足够日常开销。村里遍野的油菜花的美丽景象恐怕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油菜花开的季节,成片成片的黄色映入眼帘,在春日的阳光下,黄澄澄的,无论是在平原,还是丘陵,都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婺源的油菜花算是有名的了,每年都有大量的游人前往赏花观景,就连我们这座城市边边角角的小片油菜花里,还有几位靓丽的女孩子在那里玩着自拍。
在今天很多人的眼里,油菜花只是一片景,而在我的心里,油菜花却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生活记忆。
经历了冬季的严寒,触摸过春意的柔软,油菜到了成熟的季节,此时也正是“三夏”农忙的季节,砍油菜啦,砍油菜啦,以为是在做梦,却是母亲在耳边的轻唤。就这样被母亲叫醒了,要到地里帮助父亲去砍油菜。当我们带着懒懒的睡意来到油菜田里时,父亲已砍倒了一大片,他夜里两点多就起来了,趁着朦胧的星光月色,为一家人的生活辛勤地劳累。
油菜的收获期很短,大概只有一个礼拜左右,如果不能及时的收割,待油菜荚老熟透了时,损失率会更大。至于为什么天不亮就到田地里砍油菜呢,因为那时油菜荚上沾满了夜里的露水,菜荚变得柔软,不容易裂开,当经过阳光的曝晒后,菜荚会变得脆硬,一碰就会裂开,菜籽就会迸出。这时家家户户都会集中力量尽快把油菜砍倒,然后整齐地排放在田地里晒上三四天。
砍油菜不仅是个力气活,还是一个技术活。油菜成熟后,上面的枝枝丫桠互相穿插、相互交织,变得牵牵绊绊,即使砍倒后也要用力拉扯,才能把它们分离开来。此时,你要看清枝丫和菜荚的整体走向,然后顺势去拉,才能将已砍倒的油菜整棵地分离出来。有时,由于身上穿的衣服比较薄,砍的过程中不免被菜荚前面尖头所刺伤,一趟下来,胳膊上都是红红的小点,有些痛痒。现在想想,那时真的很辛苦,尤其是父母,早出晚归的,他们的付出何尝不是为了我们。
待到日上三竿时,早起砍油菜的人们陆陆续续地拎着镰刀和开水瓶,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吃早饭了。一碗绿豆汤,一颗水煮蛋,是母亲对我们一早上劳动的犒劳,也是那时我们最大的享受和现在最深的记忆。
砍油菜时,由于是赶在天凉,虽说也累,汗也不少淌,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最怕的还是打油菜籽,而所谓打油菜籽就是给油菜荚进行脱粒。正好与砍油菜相反,日头越烈,天气越热,就越要选择此时到油菜地里。砍倒的油菜已经在地里晒了三四天了,菜荚在阳光的照射下,已进一步老熟了,这个时候进行脱粒是最佳的时期。
小时候,大人们都是将砍倒的油菜在田里先打捆,再担回家门口的场基上进行脱粒,一来费工费力,二来从油菜地到家还有一段路,路上磕磕绊绊的,又增加了损失率。后来,有人在市场上购置了整块约有半分地大小的花的厚的薄膜,铺在地里进行脱粒,也算是一种劳动创新吧,反正是提高了效率,并且降低了损失。
在没有任何挡头的油菜田里,热浪一阵阵地直往脸上扑,我们姐弟负责将原先砍倒的油菜抱上薄膜,待铺好后,父亲就举起连枷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进行锤打,等这一面锤打好了后,我们再把油菜秸秆翻个身,再锤打另一面,以实现完整的脱粒。
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汗水,也不敢用手去擦,因为此时脸上已落满了油菜秸秆被锤打时扬起的粉灰,变得灰头土脸的,就连鼻孔里都是黑色的,远看就是一个十足的“卖炭翁”。这个时候,整片油菜田就像是一个“桑拿房”,嗓子已干得直冒烟,随意坐在田里某一处,灌上一口刚刚打上来的清冽的井水,沁人心脾的感觉真好,身上的毛孔也随着冰凉的气息张开了,感受到微微凉意。
当一粒粒乌黑发亮的油菜籽拢聚起来时,最爱赤脚走在上面,滑滑的,柔柔的,很是细腻,累的感觉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形。这些年父母在辛劳中渐渐地变老了,家中的油菜也逐渐栽种得小了,仅在河埂种上一点,收获后送到镇上的油厂里去换些菜籽油,但砍油菜、打油菜籽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就在不远的前几天。
也许就在眼前,也许是在记忆里,当晚霞铺满天际的时候,全家人担着满满的收获,带着一路的欢歌朝着家的方向进发。晚归的老牛紧紧跟在身后,后面还伴随着家里的老黄狗,在初夏的夕阳里构成了一幅美丽的乡村风物图。
作 者 简 介
程勇,多年从事新闻、游记、杂文、散文写作,喜爱文学创作,曾发表多篇作品,现为中国旅游新闻特约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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