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华丨那一场风花雪月
（一）泪无痕 船有心
语多情未别泪晓，尤记绿罗怜芳草——题记
初春的午后，没有风。碧空无云，纤尘不染。
在高原当空的艳照下，湖面静平，纯蓝透澄。几只小野鸭闲适优游，漾起细细的水纹，“一探静中消息”的律动。眼前，熟黄明丽的苇草，娇俏，柔韧；远方，起伏延绵的山脉，守护，亘恒。
“镶就川滇镜不如，满湖风景醉当垆”，初见泸沽湖，置身仙洲的恍惚。追寻仙女这滴动人心魄、扰人心魂的眼泪，遇见格姆女神的爱情传说。
美丽聪慧、婉约迷人的格姆女神，吸引远近的山神慕名趋之。她与远方的后龙山神情深意笃，一夜，两人幽会缠绵，不觉天将拂晓。天神只允其在月挂夜幕后、鸡鸣天亮前相聚，后龙急忙飞身上马，策鞭催马欲去。不料马失前蹄，在山下踩出一个个深深的马蹄印。格姆不舍，切切呼喊，匆匆追赶，到达蹄印时，天已启明。伤心断肠的女神动情哭泣，七天七夜，倾盆如注的泪水溢满蹄印，变成一面“谢纳咪”，就是这幽蓝迷离、不可方物的女儿湖。
泛舟这一潭清波碧泪，依稀听得痴情女神的幽咽吟咏：“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不知远方肃立的后龙山神，当是如何杂陈的心境。
清晨，万籁俱静，群山黝沉。天边的云朵顽皮嬉戏，抹上胭脂，描上金粉，悬浮通透，乐不可支翘首日出的华丽盛宴。泸沽湖迎着曙光，喜悦梳妆，一腔柔情，满怀憧憬，火红的太阳投影湖水，照映女儿心的剔透玲珑。
一日，从期盼黑夜降临启始，热望太阳早早升起，速速归去，让星子为心爱山神定航，让月光为踢急飞马照亮。
傍晚，天色渐渐黯淡，漫天彩霞褪色成怀旧的画面，昔日的绚烂若隐若现。山风骤起，寒啸拍岸，倏忽鲠噎。度日如年的女神身心俱疲，躁动不安，寒风、惊浪，露怯凄凉的无助、寂寥的孤苦。日复一日的等待，郁结无以述说的幽怨。泪干心寒的女神，从此只与有情人来往，一旦情断意绝，便分手重找阿夏，形成这神秘独特的摩梭族走婚。
这支从先秦走来的古羌笮人，在心戚情伤、自尊立强的女神带领庇佑下，避战乱、抗饥寒，一路南徙，攀爬崎岖，择沃土而栖，逐水草而居。在川滇的笮山若水间，凿壁架桥，煮盐淘金，关隘丝绸之路，要塞茶马古道。辗转的足迹、履痕的文明，在口耳相传的达巴经文中，生动演绎着摩梭人的前世今生，归去来兮……
在这母系氏族的家园中，男不娶、女不嫁。“草海桥连栖梦久，渔船网起对歌初”。“日故”猪槽船，摇橹走婚的阿夏，青年男女以歌为话，一唱三叹。
男：“我是牛奶，你是泉水，水乳交融不能分。”
女：“我是盐，你是茶，水煮茶盐不能分。”
暗生情愫的男女，或同舟共语，畅情欢笑，或相偎细谈，倾诉爱意。美丽的草海湖，多情的走婚桥，见证这古老民族的爱情传奇。形成走婚的爱人，关系单一纯粹，不貌合神离，不三角游弋。忠贞于爱，日暮而聚，晨晓而归，没有财产纷争，没有抚恤纠葛。
情感，是“走婚”的惟一凭籍。情投而合，意竭而散，不羁牵绊，不违本心，不勉其难。
传袭人类原初文字发明的活遗存，摩梭族以人类最古老、最原始的32个图画文字与300多个图文符号，带着母系制家庭与走婚存续的难解之谜，为这支北漠南迁的民族传唱神话的歌谣。
泸沽湖，这神仙居住的仙境，这母系谜云的风情，这诗意栖居的灵魂！
（二）花无言 风有情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张维屏
大年初一，穿越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的雨水时节，遭遇一场簇锦无言、劲风吐蕊的花事。
川西高原的这一方湿地。冬未央，春料峭。虬干兀立，苇枝焦柔，山水枯瘦。
天边的云的悠闲，远处的山的延绵，脚底的河的收边，头顶的天的纯蓝，视线少有的清爽通透，一览无界。澄黄的枯干瘦枝间，夹杂着朵朵新绿飞絮，纤纤柔柔，似雾似尘，无端端增添迷离怜惜之感。邻水而照的裁枝截干，横斜舒新丫，柔枝抽嫩芽，欣欣萌动春的生机。如洗碧空下，根深繁枝间，点缀火红耀眼的木棉花，满树壮观，灿若云霞。
枯尽荣生，冬孕新春。
走向公园腹地。溪水边，枯苇间，田畦前，零零落落，一树一树，花团簇锦的樱花，遭遇无言的惊艳。
含羞带怯的花苞，挨挨挤挤，隆重的娇媚红颜，掩藏着少女难猜的心事。盛开的花瓣，舒展浅黄的蕊心，在阳光的热烈痴恋下，粉白的瓣片冰肌玉骨，透如凝脂。这枝枝蔓蔓的胭红浅白，尽情绽放含情女子的娇羞美艳。
高原的风，劲猎强悍。卷起了衣衫，抽打着脸，似要将脚跟掀翻。为那层层叠叠的花簇盛宴心悸，花瓣雨，是否会在风中坠落，飘洒漫天凋零泪？风过处，满树花成绕指柔，紧紧攀附枝干，牢牢扎根所在，除袅娜几分摇曳生姿，纤毫无损。
感动于造物的有情，也感伤伊剔透的匠心。这“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的朦胧幻美，惟恐“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的飘浮倏逝。
一路花事一路怅。美梦倏忽人断肠。
“花开动京城”，“牡丹真国色”，这一场倾城倾国的遇见，在正午，喷勃的阳光痴缠喷张的血脉中。
米易花展。幽深的园子，午后的阳光肆意倾洒。在娴静的绿叶间，硕大的花盘坦荡地绽露枝上。惊心的悦喜，与怵目的香绡，一层层、一瓣瓣地繁复重叠，开放出雍荣华丽之气，灼灼如群玉集，煌煌似五色渲，交错如锦，夺目如霞。
“丹景春醉容”。这不惊不喋的富华，不急不缓的舒展，与春无争、与花无妒的淑妆天然，于优雅沉静、仪态万方间，渲染着极致的秀丽与高贵的分寸。明艳中透着富，沧桑中蹴就贵。
独有牡丹，于千年的浮华中，保持着那一份，尊者的底蕴与从容的亮丽。没有权势，却有着权势下的铮铮骨气；没有皇威，却有着皇威前的持重尊严。温润而平和，安祥而坚定，把沧桑藏于背后，尽显风雨洗礼的烂漫气度。
“夜染衣”的浓郁芳香，“朝酣酒”的秾丽色泽，吸引无数蜜蜂，亲抚“愁欲断”的花心，嗡嗡伴绕这国色天香。
春色醉痴心，无情亦动人。
（2015.3）
作 者 简 介
杨华，四川南充人，1998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教育系。曾执教，现于某国防科研单位从事宣传工作。多次在《求是》、《国防科技工业》、《军工》报等发表作品。文章被收入大学生教材《心灵的成长与交流——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新编》以及《课堂教育研究》、《先锋》等图书。作品在《科技创新与品牌》、《中国城市经济》、《教育纵横》以及《天天爱学习》、《剑南文学》、《都江堰文学》、《绵阳日报》、《绵阳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2015年获第二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2015中国·都江堰田园诗歌入围奖。四十而惑，文字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