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蒙娜丽莎不是画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据说,画家一生没有结婚,他每天面对的,就是这幅画像。
蒙娜丽莎不是画
文 ‖ 张亚凌
华美的连衣裙,卷曲的长发柔柔顺顺地披散在双肩,没有刻意的打扮,没有矫情的忸捏。宛如出于清水的芙蓉,似乎又不是,雍容华贵岂是芙蓉所能流淌出来的?惊艳若天仙,天仙哪有她的沉静?
她姗姗走来,报之一笑。是的,只是礼节性的一笑,这一笑,就击倒了那个阅人无数的画家,——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苦苦寻觅的天使般甜美又韵味无穷的笑么?
开始为她画像了。为了让她不感到寂寞,画家请来了乐师、歌手、说书人、小丑,他们纵情歌唱表演,只是为了给她解闷。
是画家害怕她长时间面对自己会感到枯燥,还是画家担心那微笑会不翼而飞?画家对每个人求画的人都如此诚惶诚恐吗?似乎又不是。或者,根本不是。
以至于三年了,画像还没完成。画家越画感觉越不好,越画觉得画出的都不及她本人美。画家觉得自己的画笔是笨拙的,自己的画技是浅薄的,——她本身就是一幅绝美的画啊,何须再画?
已经不再需要那些助兴的乐师、歌手、说书人、小丑了,因为在她,听画家随便讲个故事都是一种享受。而在视画如命的画家,面对她,即使不提笔,都是无以复加的幸福!
画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依恋,或是爱恋。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而这时的画家,已经50多岁了。她是那个出钱让自己作画的银行家的妻子,是的,她是别人的妻子,不管自己如何不舍如何爱恋!他只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以画师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的,只能如此。
一天,画家突然接到宫里通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他去主持,他得暂时离开。明天,将是离开前最后一次画像。
那一晚的画家可曾入睡?那一晚的画家沉浸在用三年时间收集的微笑里。
第二天,她脸上笼着一层哀伤,淡淡的,却逃不出画家的眼睛。
“你要动身了?”她率先开了口。
“是的。”画家还能说什么呢。
“我也要离开了。”
画家知道,她的离开是因为自己的不在。我听见了穿透岁月的那声轻叹。
“我回来再画吧。”画家搁下了笔,画家心乱如麻似乎无从落笔。
“不,女人的面貌变得最快,三个月后,或许你会不认识我。还是今天画完吧。”
似乎这一次,不是生离而是死别,让人揪心的痛。她离开前,将手伸给他,三年多了,这是第一次。他俯身小心地亲吻时,她迅速低头吻了他的头发。画家回过神时,她已飘然而去。
当画家回来时,她已故去了一个月。是外出归来的途中不幸患上疟疾,病情恶化而去。
如果没有自己的离开,她就不会离开,哪能天人永隔?画家在悲恸中无法原谅自己。“浪迹天涯,历尽风险,也要把这幅蕴含着自己人生之情的画像带在身边!”画家听到了自己心底很坚定的声音。
多少个日日夜夜,画家在画室静静呆着,只是面对她的画像。只是面对她的画像,画家已经无力自拔了。
这幅画像总是蒙着布,只供画家心里思念奔涌时排解。这幅画像就是画家游离于体外的灵魂,自然无从割舍!
可是,那天,那天一定不会艳阳高照,那天一定乌云密布。那天,她的画像被一不小心闯入画室的法王看到,先是惊呼,而后一定要买。画家无从解释,几乎跪在地上,——画家怎会卖自己的情感和灵魂?
纠结,矛盾。而后画家举着火把连夜赶去拜见法王。“这幅画是你的,钱,我可以不要。但她必须跟着我,直到我死。”
据说,画家一生没有结婚,他每天面对的,就是这幅画像。
——蒙娜丽莎是一幅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