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骄傲——记我的外公田家宽
波澜壮阔的卫国战争已经结束70周年了,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我也不由得再次触摸着那段远去的历史,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圣的力量在驱使着我,要我为一位曾经驰骋疆场浴血奋战的抗日军人——我的外公写下一些文字,以祭典他那铁血、传奇、浪漫而悲壮的一生。
我的外公田家宽,河南省禹县人,生于1909年。他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不仅读了五年私塾,还先后到禹县育英高等小学、许昌育德中学求学,成为当时十分宝贵的知识分子。
外公的青年时期,正值中国内乱外忧、强敌虎视的年代,许多有志青年投笔从戎。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书生意气的外公加入了西北军,于1927年进入西北军官学校,追随着冯玉祥将军走上了他硝烟弥漫的军旅生涯。
1933年,外公随冯玉祥加入了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任中队长,参加了抗击日军的长城保卫战;1934年,随部编入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先后任连长、参谋、副营长等职,亲历了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1937年,参加了南口战役;1938年,先后参加了徐州会战和武汉会战;1939年,再次参加随枣会战。同年,经冯玉祥介绍加入国民党,并受其委派,来到四川省叙永县任国民兵团副团长,为后来赫赫有名的中国远征军训练和输送兵源。
田家宽军戎照(根据合影照处理)
在叙永期间,外公邂逅了我的外婆——才貌双全的国立艺专毕业生杨曼君。外婆不仅有着典型的民国特色姓名,也具备当时中国知识女性特有的婉约、知性、忠贞和抗争精神,她一见钟情于这位年轻帅气的军官,并用自己最珍贵的金色岁月与之相濡以沫。
抗战结束后,外公请求退伍,带着妻女回河南老家,任自卫总队副总队长兼在乡军官会会长。尔后又举家迁回四川叙永。
1951年2月2日,外公在“镇反”运动中被捕,以“反革命、伪军官”的罪名被枪杀。外婆杨曼君也受到牵连,并因拒不划清界线而受到迫害。在他们未成年的子女中,八岁的大女儿被送去学曲艺,六岁的儿子被送去挖煤,而我的母亲——刚满周岁的小女儿则是最幸运的一个,被我后来的外公所收养。
外公被害后,遗体被抛于荒野不知所踪,相关的资料也几乎遗失殆尽,亏得我母亲近年来的坚持不懈,才慢慢找回了一些失去的记忆。
当年见过我外公的人回忆,我的外公身材高大、英俊洒脱,一米八的身高鹤立鸡群,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可谓文武双全。在他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中,我看到了那个年代特有的风华正茂,虽然只是一张黑白的合影照,但那间关百战、激扬豪迈的气质却跃然纸上。
这样的人,难怪我的外婆生死不渝。
不仅如此,我的外公还为人正直、与人为善,十分重情守义。他身为中级军官却几无私产,一直寄居亲戚家中。在叙永训练输送新兵期间,一位独子被抽丁入伍,父母上门哭诉哀求,外公立即命人骑马将其追回遣返。这段彰显人性关怀的“拯救大兵瑞恩”式的故事,在那个战火纷飞、残酷偏激而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中弥足珍贵。
外公对外婆一直呵护有加,见她不适应河南的生活,他就带着一家人千里迢迢迁回叙永。由于河南当时已是“解放区”,而四川还属于“国统区”,后来这就成为外公被扣上“反革命、伪军官”罪名的理由。在那个连摘一把葱都可冠之以“反革命盗窃罪”的年代,这样的罪名实在难有历史说服力。
田家宽(后排居中)与战友们的合影(1946年)
六十四年前一个寒冷的清晨,秋风萧瑟一如今日,正值壮年的外公,这位身经百战的抗日功臣,被迫抛下娇妻弱子,被迫放下对平凡生活的憧憬,孤独地走完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旅程。
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对于千里纵横、百战余生的军人而言,这样的结局何尝不是一种羞辱。这种羞辱,不是外公的羞辱,而是那个时代的羞辱。
据说,死人活在活人的记忆中,当所有的活人都忘记时,死人才会真正地死去。我只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记住我的外公,让他活得更久一些。
我的外公田家宽,一位抗日军人,隶属于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无论是1931年“9·18”东三省沦陷后的英勇抵抗,还是1937年“7·7”为标志爆发的全面抗战,外公都在为抵御日寇的侵略而浴血奋战。外公一生中的骄傲与辉煌,注定将永远属于他所拥有的那个年代。
田家宽的履历表
也许,外公的死只是一个时代悲剧中微不足道的缩影。在他戎马一生的经历中,也许有过恐惧和动摇,也许有过软弱和退缩,但对我而言,对我的母亲而言,他是英勇无畏的象征,是我们生命中永远的骄傲!
我相信,时间终将有还原历史的那一天,把最真实的面貌呈现给未来的人们。
忠魂不远,天日昭昭。
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