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90后富二代的农业梦：我要成为苏南地区的陶老师

江苏太仓福田农场 陶煜东

“家里有几套房？”我问陶煜东。他回道：“我也不知道，从来不问。”

果然是富二代，都算不清楚家里有几套房。我眼前这位90后质朴中透着几分深沉，开着奔驰，衣着打扮却非常普通，连神态都像简农（网名）所说的“最屌丝的富二代”。

更离奇的是他的梦想：当一位农民。

“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就喜欢跟土地打交道。长大了喜欢看《致富经》，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搞个农场。”陶煜东介绍道。他高中毕业后就读于松江农林职业技术学院，后来还读了中国农业大学的网络学院，花了6年时间拿到了中国最高农业殿堂的毕业证书。

福田农场的门楼

2012年，在他专科毕业时，做工程的父亲就帮他圆了农场梦，还聘请了当地的农技专家当他的师傅，帮他设计农场。“我原先是想搞花卉的，但我师傅是搞果树的，等我接手的时候果树已经种下去了，20亩地种了20多种果树，然后我又种了2000多种花卉。”

“2000多种？什么概念？”我听到20亩地种了20多种果树就觉得不可思议了，后来的2000多种花卉让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基本上你一脚踏下去就有好几种花卉。当时构思的就是天天有花，月月有果，让客人在花园中走动的时候还能品尝到水果。”陶煜东解释道。

我经常会听到“百果园”的规划，但陶煜东这种“百果千花”的构思还是超越了我的思维边际，忍不住问道：“这是学校教的还是《致富经》上学的？”

福田农场一角

“受《致富经》的影响比较大一点。”陶煜东笑道：“《致富经》里面介绍的园子都比较单一，几千亩面积就一个品种，我想把《致富经》看到的、学到的每样都搞点，让客人有不同的东西看，春夏秋冬都有景色……”

“结局呢？”我明知故问。

“管理跟不上。”很快，陶煜东就发现问题所在：“因为每一个品种都需要不同的技术、不同的气候条件。”在随后两年的扩种中，他就放弃了原来的思路，选择更适应当地种植的梨和桃。到2015年，他又把最初的20亩地进行改造，保留了管理简单的甜柿；到最后，只剩下80亩梨和30亩桃。

但这仅仅是树种的调整，在这过程中，他又跳了一次品种的坑。“当时我也是听了专家的建议，选择了日韩梨品种，包括现在最火的‘秋月’，我也把它种成功了，但是发现不好卖，客户说这些品种都没有‘翠冠’好吃，而且上市晚，单位福利都发完了。”

主栽品种——苏翠1号

又经过几年的摸索，陶煜东在试种的十几个品种中找到了3个符合当地市场需要的品种——‘苏翠1号’‘翠玉’和‘翠冠’，并最终确定了以‘苏翠1号’为主的品种结构。“因为‘苏翠1号’不像‘翠冠’那样普遍，不仅品质好，而且成熟期比较早，不用和别人打价格战。”

在接下来的几年，陶煜东就把原先这些品种逐步进行高接换种。在现场，还有工人在割掉嫁接口上的绑扎膜，防止薄膜卡住不断增粗的枝条。梨园管理得挺好，平棚架，树形规整，地面生草，符合一个好果园的基本标准。只可惜不是成熟期，尝不到果实品质。

工人们正在解嫁接口的薄膜

“我从一开始种地的时候，想的就是品质。品质就是儿时的味道，要有一种甜又不齁、有香味、很清新的感觉。”陶煜东是个技术控，一说起技术就有说不完的话题，“要达到这种感觉，第一是生草栽培，第二是少用化肥、多用有机肥，增加果实风味……有机肥要因地制宜，比如我用的是羊粪加3%~5%的菜籽饼……疏果要做到位，保证果实大小和商品性……”

“去年到日本游学你学到什么？”他的这份对技术的痴迷让我想起去年8月一同去日本游学的经历，这是我第一次关注到这位90后的新农人。

“很多啊！”陶煜东回答道：“比如他们有农协，我们只能靠自己，所以在管理上要既精细又省力，在修剪和人工授粉方面我们做不到像日本那么精细，但是我们可以在最后的果品分选上做到精致，哪怕有一点点小虫眼或者小伤都要挑掉，千万不要学别人用网套一套把伤口盖住一起放进去卖掉。如果顾客拿回去放一两天烂掉了，他肯定要不开心……”

陶煜东（左2）在日本参加果园游学

“你的消费渠道是什么样的？”我感兴趣地问道。

“我是通过玩花卉认识一些朋友。种花的人一般是比较有雅兴的，比较追求生活品质的，他们对这种绿色健康的优质农产品特别感兴趣。当时还没有微信，我就建了几个QQ群，经常跟他们聊天，邀请他们来农场玩，给他们品尝水果，他们就会一直购买，并推荐给身边的人。”

“那按理说你到现在应该还保留一点花卉嘛？”我问道。这是很好的诱饵。

“实在是没有精力。”陶煜东摇了摇头说：“我是没有赶上做水果的好日子，2012年建果园，2013年八项规定，靠关系走销售这条路就断了。我就是夹缝求生，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把水果卖掉就行。有时候卖的水果还不够送货的油钱，我就想着相当于打广告了。我觉得品尝比打广告来得真实可信。他们吃到觉得好，就会回购。通过这种方式，我就慢慢把一些对水果有品质要求的人聚焦起来了。”

正在成熟的中油4号

“那这么多年做下来效益如何？”我问结果。

“说句实话，农业是个坑。”陶煜东苦笑道：“现在我觉得做农业还是要稳，要慢，你看好的东西其实是要通过两三年的时间才会见效，所以心态一定要好。”

“能支撑你的家庭支出吗？”我问得更直白。

“不行，就农场运营的费用。我一直在改造，像今年又遭受了一场倒春寒，我估计在水果上马马虎虎能持平，不知道后期的苗木会怎么样？”在几年前，陶煜东就发现卖苗是一条很好的财路，比种树卖果来得既轻松又快捷。

比较规范的梨棚架栽培

“我的农场这几年拿了不少荣誉，什么青年示范基地，什么省级示范农场，看上去好像是空的，但这两年已经让我尝到示范的甜头。那些来参观的人看到我的果园做得这么漂亮，价格卖得也不错，他们就感觉我肯定赢利。为什么赢利？无非是技术好、品种好，他们就会向我问技术，向买苗，我就这样慢慢地把苗木做起来。”

这对我来说倒是个意外发现，我没想到在江苏太仓做果园还能在苗木上做点文章。

“那你以后主要的盈利点是在苗木上？”我又问陶煜东。

“一是卖水果，二是卖技术、卖苗，可能还附带农资代理。”陶煜东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扩展了两个盈利点：“卖水果能让我的农场收支平衡，我再靠苗、靠卖技术去赢利。”

在日本游学期间的陶煜东（左）和黄伟（右）

“你觉得他这条路走得通吗？”我问在一旁聆听的黄伟。我们去年8月一同去的日本，他很欣赏陶煜东，认为这位年轻人好学而且踏实。

“作为一个年轻人他有这种想法去做农业，我觉得还是很有意义的。”黄伟先夸了一下陶煜东，然后说，“首先农场要收支平衡，这是信心的问题，然后从苗上赚点也是赚点。我觉得在中国做农业虽然很难，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当中做得好的人毕竟还是有人能赚钱的。当然，就像他自己说的，心态要好，不能像炒股票的心态，要挣快钱，想暴富的，那走不通。”

信心满满的“陶老师”

“通过我这几年的实践，如果一开始你就想着做农业赚钱，结果都是赚不了钱的。但是当你的名气变大了，钱就来了。所以，我的目标是成为苏南地区的陶老师。”陶煜东自信满满地说。

我点了点头，脑海中回顾着这几年在长三角走过的好果园，最后能成功的大半如此。

2020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