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孤与死孰难?”——赵世家
“立孤与死孰难?”
——赵世家
【导读】
本文节选自《史记·赵世家》(册三·1601-1645),讲述从殷商至西周至晋至三家分晋及赵国争雄的历史,主要讲述晋时赵氏“下宫之难”“三家分晋”“胡服骑射”及与诸侯争雄等事迹。
因为和氏璧和蔺相如、廉颇的“将相和”,我们知道秦与赵是敌国,追溯起来,他们其实是同祖一家,都是殷商时帝大戊御者中衍的后代。至商末周初,蜚廉生有二子,一为恶来,后代为秦;一为季胜,后代为赵。当然,虽为同祖,历经千百年变化,关系已疏远至仅知同宗,血缘的力量不足以让这两个国家融合为一体;不要说经如此长的时间,就是兄弟之间,为了王位,不是互相攻伐?在利益前面,血缘亲情很多时候是无力脆弱的。
周缪王时赵氏祖先造父封以赵城,赵氏初建;后因周幽王无道,赵氏前往晋国事晋文侯,晋国赵氏开始繁荣。赵夙事晋献公而封耿、赵衰佐重耳流亡回国并称霸、赵盾立晋灵公及赵穿弑灵公等事,主要记载在《晋世家》,本文重点讲赵氏之“下宫之难”。“下宫之难”源于权臣屠岸贾以灵公时“赵盾弑其君”来清算赵盾之子赵朔。虽有韩厥反对,但赵氏家族还是被屠岸贾杀尽,只因赵朔之妻是晋成公的姐姐躲进王宫而让遗腹子暂时免此一难。屠岸贾对遗腹子进行追杀,在门客公孙杵臼和友人程婴的蔽护下,终于留住了这根独苗。十五年后,在韩厥的努力下,程婴护佑的赵氏孤儿赵武终于恢复原来田邑,屠岸贾被灭族。此事被元代纪君祥谱成戏剧《赵氏孤儿》而闻名于世。剧中公孙杵臼与程婴合谋,让程婴告发他私藏赵氏孤儿然后与孤儿一起被处死、程婴在立赵氏孤儿后自杀以报赵朔与公孙杵臼与史实相同,而程婴为保护赵氏孤儿由“取他人婴儿”变成把自己儿子献出则属于虚构渲染。此事与《晋世家》中灵公刺杀赵盾时所派刺客因赵盾廉洁而“触树而死”与桑下饿人为报一饭之恩,两次护佑赵盾合观,更能见出权势斗争的凶残与史家记载史家时的爱憎。
赵武灵王是一个传奇浪漫的君王。他勇于改革,“胡服骑射”让赵国迅速变强;他自号主父、传位于太子,浪漫洒脱去侦察北方地势;而他最后的惨死,则令人唏嘘不已。
改革自古都艰难,然赵武灵王有破旧立新的勇气与魄力。他考察了赵国周边,深感中山国为腹心之患,北燕东胡及西部之林胡、楼烦、秦、韩,都可成为赵国的灾难,“无强兵之救,是亡社稷”;为此,他愿意背负“遗俗之累”,“胡服骑射”,以成就“高世之名”。此事与楼缓商量后,虽得到肥义“王既定负遗俗之虑,殆无顾天下之议”的支持,却遭公子成“变古之法,易古之道,逆人之心,而怫学者,离中国”的反对,虽以“圣人果可以利国,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今骑射之备,近可以便上党之形,而远可以报中山之怨”说服了公子成,却仍是有赵文、赵造等人的反对。“胡服骑射”就在这争论中展开。这次改革的效果是明显的,中山国为赵所灭,边境诸国由侵赵而进入防御,赵国四处扩张土地。这次改革让赵国强大到可与诸国争雄。
“胡服骑射”成功之后,赵武灵王表现出帝王少有的浪漫洒脱气质。他御去王位,传位于子,自称主父,开始了带兵四处略地、探明地势的浪漫生活。他曾以使者的身份拜见秦昭王,让昭王“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得知是赵武灵王后,吓出一身虚汗;他曾带兵出代地,与楼烦王相遇;他将中山这腹心之患给除了。《世说新语·容止》载有“床头捉刀人”的故事,讲魏武帝见匈奴使者,担心自己不够威猛,不足以镇敌国,于是请威武之士代替,自己作为卫士在“床头捉刀”;会见完毕后,魏武帝派人问匈奴使者魏王如何,使者言:“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英雄之气、霸王之象,是身份与穿着所掩盖不了的。显然,曹操的故事是模仿赵武灵王来的,但赵武灵王是深入故国之朝廷,与曹操本国接见外使,其气势魄力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赵武灵王在改革上果断英明,但在传位上还是犯下了许多君王常犯的错误。承王位的是小儿子何,但他看到大儿子章在弟弟面前俯首称臣时,却“心怜之”,有“分赵而王章于代”的想法。这一想法还未实施,他的大难就降临了。首先是长子章“心不服其弟所立”,兄弟之间为了王位,本身就有矛盾;其次长子章封于代后,由田不礼为相,“公子章强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田不礼之为人也,忍杀而骄”“二人相得”,于是便“谋阴贼起”。当主父与赵惠文王游沙丘时,公子章与田不礼抓住机会发动叛乱,要杀赵惠文王。公子成与李兑发兵镇压,公子章逃往主父所住宫殿,主父开门接纳;公子成与李兑包围主父宫殿,最后诛杀公子章与田不礼。然而,此次镇压让公子成与李兑进入困境:“以章故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为保自身性命,一不做二不休,二人继续包围主父宫,令宫中的人全部出来,让主父一人在宫中;主父欲出而不得,无物可食,被迫抓小麻雀充饥,终于在近三个月的包围中饿死。太史公在文后感慨道:“是时王少,成、兑专政,畏诛,故围主父。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后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岁,生子何,乃废太子章而立何为王。吴娃死,爱弛,怜故太子,欲两王之,犹豫未决,故乱起,以至父子俱死,为天下笑,岂不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