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耳计数

庆平直挺挺躺在干草上,头顶篷布像被耿耿秋星烫出了点点的洞。闭上眼,白天血红的景象就在黑暗中尖叫着重现。于是他索性睁开眼,默数大通铺上其他人涨潮落潮的鼾声。数到一百声,觉得阵阵的汗味、腐臭味、以及未结痂的伤口所渗出的血腥味实在要让他窒息了。庆平坐起来,循着人们头与头之间的空隙出了营房。

刚走不远,一个持戟的巡逻喝住他,“干什么去?”

“如厕。”

庆平来到树下,感到行军二十里路的腿脚终于开始酸痛,于是靠着树坐下来。沙子绵软,月夜茫茫。

半夜里,庆平看到一个矮矮的人拿着长矛站在不远处,矛在脸上晃出幽幽的光。牙是血红色的。他阴阴地笑着,挺起长矛向庆平刺来。庆平下意识向旁边一滚,长矛插进沙里。他用力一推,将那人的头“哐”一声撞到树上。庆平忙拔出腰带上的匕首,去划他的脖子。那人猛然一起,匕首侧歪,把那人的右耳“哧”地一声割了下来,好像撕开布匹。那人痛号一声,晕了过去。血炸到庆平的手上,温热粘稠。

叶子仿佛在亘古地响。蜿蜒一线的血从人头上慢慢地流出来,庆平看着它像一条小蛇似的亮晶晶爬过那块血红的右耳,向他脚边爬近。抬头,天上也挂着一块半圆的耳朵。庆平大叫一声。

他是被自己的叫声惊醒的。是一个梦。庆平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大概永远都洗不掉其上的鲜血,和割掉一只耳朵的感觉。他便抱膝坐在地上,努力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于是,他开始反刍儿时和父亲宰猪的记忆。

家里每年只有除夕能吃上肉,那永远是庆平最开心的一天。宰猪时,他和父亲将挣扎的猪捆在凳子上,大哥手起刀落,他便忙去拿桶接猪血。父亲笑着说,我的儿子们都是勇士啊。历来只要父亲一笑,眼角就会挤出三条细纹,枣枣看见了就会叫道“鱼来啦”,因为说那纹像勾出了鱼尾。一次大哥逗她,“是什么鱼呀?”“鲤鱼!要是金鲤鱼!”父亲就笑得更开心,“哟,枣枣还知道鲤鱼呐。”然后眼角鱼尾绽放地愈发生动。母亲正站在院门喊妹妹小枣回家,庆平抬眼看见枣枣从土路上跑来,两个小辫子在空中飘起来。那时九岁的庆平看着被宰杀的猪和桶里新鲜的猪血,只觉得那血红色就像枣枣身后的晚霞一样平和美好。

而如今,庆平扶着树开始干呕,生理性的眼泪哗哗流出来。他感到一阵眩晕,父母,大哥,枣枣,庆平杀人了。庆平还割了他的耳朵。就像一片瓦割掉了父亲的耳朵一样……

身后的沙子咯吱作响,他回头。

“上将军,”庆平低首行礼。

将军挥挥手让他起身。“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没有……”,庆平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上将军,为什么打仗一定要割耳计数呢?”

“不然割什么呢?割首级?人人提着一串头可行动不方便呀,”将军笑了。“割耳朵可只用一个袋子就能装下了。”

庆平不说话了。原来在将军那里,一块耳朵只是一个携带方便、可操作性强的计数工具。仅此而已。庆平眼里的耳朵却还附着断面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属于人体的温热,割耳时撕开布匹一样的感觉,以及被伤人的尖叫,像竹子一样一节一节往上长。他见过没有右耳的人——他的父亲。白日割掉那赵兵的右耳时,溅到庆平手上的血就好像是他父亲的。

将军看着他更加苍白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刚上战场的小伙子都这样,畏手畏脚,不敢杀人。但你不杀赵国人,赵国人就要杀咱们秦国人呀。如果战败了,咱们都得死!”

“将军……我不是秦国人。我是魏国人。”

将军笑容骤然消失,眼睛像蛇一样,“那你怎么会在秦国的军队里?”

“是我十岁那年,魏国洪水十日。我哥和妹妹都淹死了,谷子也烂在地里,家里挨饿。而且……我爹的右耳被刮下来的瓦片砸烂了,也没钱看伤。父亲就把我卖到老爷家了。”

“原来是这样。”将军又恢复了笑容,“那你更要勇猛作战了啊!难道不想作战立功、衣锦还乡,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吗?十五只耳朵就能换一级赏赐啊。”

庆平没有说话。将军看到小伙子眼里射出一道冷冽的光。

次日沙场,战鼓三震,上将军大吼,“战士们杀啊!割耳计数!”霎时呐喊阵阵,黄沙漫天。

归来计数:庆平,割耳九只。将军嘉之。

第三日。庆平,割耳十四!

第四日。庆平,割耳二十,斩尉一人,策勋!

第五日。鏖战正酣。庆平把一个赵兵踩在脚下,正要下矛,那人尖叫道:“我是张老爷家的人,你放过我!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妈的,”庆平一矛刺进那人肚子,“老子最烦的就是张老爷家人!”随即用匕首割其右耳,扔进腰间袋子。

归来计数:庆平,割耳四十五,斩尉七人,策勋!

晚饭时,同营的大峰凑近,“哎,庆平,你不魏国人吗?你跟赵国的张老爷咋有过节?”

庆平瞟他一眼,“我不是被我爹卖了吗?不是卖到秦国,是卖到赵国了。但张老爷对我如何?”他撩起衣服,露出后背。大峰惊呼一声,“这都是张老爷抽的鞭子?”

“不全是。还有他妻妾的孩子打的。所以我就逃到秦国了,结果正赶秦国抓壮丁,兜兜转转竟又到赵国来打仗……不提这事,我倒有疑,这张老爷金银无数,怎么他家人还需要上战场?不能拿钱了结吗?”

大峰摇摇头,“你有所不知,这次赵国是举全国之力应战,老弱病残都动员起来了。谁都逃不掉。”

“哦。”庆平低下头,继续吃饭。

第六日,一众人山麓从巳时埋伏到申时,午饭也没吃,结果新得到消息说赵军路上耽搁,日落后才能经过此处。

大峰与他埋伏在一处。他指指右边摇动的灌丛,“庆平,你看那儿是不是只兔子?”庆平转头,拔出匕首,屏气向草丛靠近。走到近处,果有一只灰兔猛地从中窜出来。庆平的刀早等在上方,“哐”的一声。庆平甩甩手,“哎呀,砍在骨头上了”。兔子脊背上的毛被血糊在一起,栽到泥里,四条腿在空中乱蹬。庆平朝着它的肚子又下一刀,兔子便不动了。

大峰看他提着兔子走来,“烤着吃?”“随你便。”庆平把血兔子扔过来。接住后,大峰脸色骤变,“庆平,你……”庆平正擦着匕首,凑过来向大峰手中看去:大峰的手攥着兔子的左耳,而兔子的右耳被割掉了。那只断耳此时正静静地伏在灌丛旁,好像只是哪只匆匆灰鹊遗落的尾羽。

庆平一滞,凝视着右耳处平整的断面,如同在审视一个木桩子。庆平呵呵一笑:“手熟,成习惯了,”他挑眉,“怎么,你是喜欢吃兔耳朵吗?”

大峰僵硬地看了一眼面前微笑的人,“已经成习惯了吗……”

吃兔子时两人都沉默着。庆平咀嚼着大峰刚才的话,突然意识到:

他已经不再做割耳朵的噩梦了。

大峰有天说,好羡慕他可以沾枕头就睡,不一会就能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不像我”,大峰感叹道,“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无虑的觉了。”

烤兔子终究没有吃完。前方杀声突作,庆平扔下兔子就站起来,提起长矛向战场冲去。

第六日毕。归来计数:庆平,割耳十三!

晚上睡觉时,营房里一半的铺都还空着。计划伏击的这队赵军均是精锐部队,困厄之际死不足惧,凶猛异常。而秦兵埋伏的人手并不多,又为了形成包围而布局分散。虽全歼了赵军一队,我方却亦损失多半。

庆平是在一棵枫树下找到大峰的。大峰的肚子被戳了个窟窿,肠子花花地淌出来。庆平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怕会看到半只还没来及消化的烤兔子。大峰的右耳也被割掉了。庆平抬起头:

长平九月枫叶比血还要红啊。

他突然想起上将军的话:“你不割敌人的耳朵,敌人就割了你的耳朵。”庆平眼中映出血色。

第七日。将军得知又一队辎重正因黑摸去赵营为其补给粮草,命庆平等百人速速前去拦截。

归来计数:庆平,割耳百余!

大营中,礼官从庆平上交的鼓袋子里掏出一块块耳朵,边掏边数。

“三!四!”

庆平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他见人杀人,如入无人之境。割耳。割耳。割耳。这是庆平心中唯一词。在血肉撕裂的声音里,同队的一个秦兵笑道,庆平哥也该收手啦,给我们这些人也留点耳朵呀。另一个说,你瞧你这袋子,都封不上口啦。其他的秦兵也笑起来。笑声弥漫在满地的尸体与倾倒的谷车上。秋夜白露正浓。

“二十七!二十八!”

营门甲士来报,赵军余四十五万兵皆愿降于武安君。上将军大笑,“好!”

“五十!五十一……哎,庆平,你这袋子里怎么还有一只左耳?只有右耳才算数哦。”

庆平点点头,朦朦胧胧记起那个没有右耳的老翁,谷车推得摇摇晃晃。一刀杀后待要割耳,却发现那人没右耳可割。庆平嘟囔:“嘿!这是被哪个小子抢了先?人没杀,却把人家耳朵割了。”想了想,便把他左耳割了。前前后后不过五秒钟。枫树上的一只乌鸦叫了第三声。现在礼官说左耳不算数,那便不算吧。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既克赵军,夜宴庆功。上将军问他,你割耳二百,斩尉无数,实乃勇士!你可想要什么?

庆平斟酒的手顿住了,心下一片茫然。将军看他呆愣的表情,哈哈大笑,“那我就自作主张:赐你黄金百两,衣锦还乡!”

割耳原来是为了衣锦还乡。他想。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割耳”二字,“衣锦还乡”听上去是那么陌生与格格不入。

想起家里,父母,大哥,枣枣,又隐约记得大哥和枣枣不在了。那场洪灾。还有父亲。被瓦片割了耳朵的父亲……

庆平手猛地一抖,酒倾洒出来。

推谷车的老翁的右耳伤处没有血痂。这不是一个新鲜的伤口啊!

蜿蜒一线的酒汁慢慢地流出来,庆平看着它像一条小蛇似的亮晶晶向他手边爬去。他的手依旧一动不动。

一张是爬满皱纹的脸。一张是溅满血点的脸。一个是没有右耳的人。一个是装满百只右耳的人。在矛头插入老翁的身体那一瞬间,他们看见了彼此的脸。老翁笑了。

在杀死一个老翁的五秒里,庆平的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他想着,割耳。割耳。在一个将死之人的奇异的笑里,庆平的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他还是想着,割耳。割耳。而在发现那人并无右耳后,庆平发着牢骚,他的心里依然没有任何波澜。他想,那就割左耳吧。

是白露太浓吧,是秋夜太暗吧,是乌鸦太噪吧,是枫叶太红吧。不然心心念念之人站在眼前时,怎会认他不出?可庆平心里清楚,不是的。都不是的。

将军与尉士们开始举樽相属。庆平起身离开宴席,径直向营房奔去。倾洒的酒流到了衣服上,秋夜的风一吹,庆平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冰透了。

营门驻守的甲士看到背着包袱的庆平惊呆了,“庆平哥,大黑天的,你这是要去哪?”

“上将军有令”,庆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赐我……衣锦还乡。”

归家正值黄昏,庆平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土路上,想起九岁那年的除夕,一个穿花袄、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咯咯地笑,热气从她缺了牙的小洞跑出来,在空中留下一团乳白色的朦胧。枣枣由远及近的笑声,可以弹动半天的晚霞。如今母亲站在院子门口,呆呆地看他步步走近。母亲仰着头认真地看他的脸,“真的是你吗?庆平?你刚才走过来时我就在想,这个人好像我的庆平啊。这个人要是庆平就好了。”母亲眉开眼笑地领他进院,幸福从心底往上泛,哗地就铺满了一脸。

“哎,庆平”,母亲想起什么,突然回头,“你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庆平心一沉,快步先进了屋子。空的。“我爹真的没在家啊。”

“不在啊。赵国前日不打仗吗?你爹怕你被抓走,去赵国要把你赎回来。你不是在张老爷那里吗?他没遇见你吗?”

“爹……什么时候走的?”

“二十天前吧,本来听到消息就想走的,但好不容易东借西借才把银子凑够。”

正说着,只听院门轻响,是旁边院的姚阿姨急急忙进来,边走边喊。

“大姐,大姐,我儿子刚回来,听街上人说,赵国出大事了!孩儿他爹不是在赵国吗?…哎呀,好,好,庆平可算平安回来了。”

母亲迎上去,握住姚阿姨的两只手,“你快说,出什么事了?嗯?”

“赵国前日将领被杀,剩下的四十多万兵就投降了。结果,秦国将军把他们都活埋了!里面运粮的管马的看武器库的不管男女老少全被杀了!”

庆平像件衣服一样慢慢落到椅子上,松散地摊成一摊。母亲看向他,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你爹他不会……你爹他不会也……”

庆平苦涩地笑笑,“爹倒是没被坑杀。”

世界很暗。姚阿姨安慰会儿母亲就回去哄孩子睡觉了,庆平说要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走到院子里,他突然回头,看到母亲正倚着门框望着他,好像已等了许多个十年。两人在夜色中沉默地站了一会。庆平开口,妈,我包袱里有几两黄金——不是偷的抢的,也别问怎么来的了——反正,你把爹借的钱还上,剩下的自己留着用就行。

母亲说,太晚了,你这才回家第一天,妈还没好好跟你说说话……你有啥事明天再忙不行?他笑笑,转身,就再没有回头。

他突然听懂了老翁最后的微笑和轻叹。那夜,老翁看着庆平的脸,唇吻翕辟,说:

你,原来在这里啊。

还有谁,会像擦拭尘埃一样,拭去我脸上的血腥与漠然,认出我最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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