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要去天边看一次胡杨
这一生,要去天边看一次胡杨
文摄·罗西
像是喜欢星辰那样喜欢银杏,总觉得,那些脱俗的树叶就是为了秋天这场纷纷扬扬的飘落,仿佛是赴一个光阴盛会,每棵树都长相光荣、清朗,每一片叶子都超越生死,没有时间黯淡,只有灿烂。
看到胡杨后,我又想用这个形容银杏的句子来表达对胡杨的崇敬。
去年秋末,朋友邀请我去了一趟新疆,终于抵达天边,看到传说里的胡杨,就像久别重逢。胡杨的叶片脱俗,却比银杏叶更锋利,就像有锋芒的善良,叶片油亮,抚摸它,像是抚摸大漆作品,有时间的质感、劲风的痕迹,而且非常强烈。
在中国最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拍摄的胡杨林,不管是在沙丘上还是水泊里,胡杨总有一种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孤单美,哪怕是成林成片;而它的穿越美,就像前世的回忆,每一棵都可以让我记忆犹新,泪流满面。
到了天边,才知道原来沙漠下是有水的,胡杨在哪里,我就知道水在哪里……胡杨往往一站就是千年,风尘仆仆,就像我的心。
塔克拉玛干沙漠,胡杨林,夕阳西下,我千里迢迢来看秋……仿佛读一首唐时的边塞诗。真正的荒凉是离别,唐诗写不尽它,后来宋词又唱了一遍又一遍。记得宋时我来过,那世有人相送,这次独立寒秋。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秋胡杨,是神来之笔,也是人之常情。如同爱一个人。
沙漠不是荒凉,而是天边。我的天边。
胡杨秋后的黄才是它的本色,那种沙漠阳光的黄,荒凉而灿烂。我曾担心老了怎么办,那时我是少年;在老去的路上,丢了许多东西,包括那些灿烂的秋叶与少年的忧愁。终于,我又在天边拾回丢失的那一切,那是胡杨的秋后黄。
是的,我去看胡杨,看秋后的胡杨,看时间的样子。
看见光阴之美,就释然了,然后淡然,渴望越来越少,回忆越来越多。
在下一个沙尘暴席卷而来前,我必须找到你喜欢的那棵胡杨和我自己归去的心,荒漠里,你不追寻,剩下的便是没完没了的吞没。
博斯腾湖的水、沙、芦苇、骏马……这些美,仿佛都被神遗忘了,我看到了,受不了这种美,却不敢大口呼吸,怕惹了尘,扰了这天边的安静。我太躁了,驾驭不了这蓝是蓝黄是黄马是马尘是尘的宁静。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水泊、胡杨。谁见过命运之神平静的脸?胡杨临水的这一幕,我仿佛看见命运之神唇际的一抺轻笑,美极,也冷极。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胡杨,我走了几千年去看它,却被一个父亲带着他穿开裆裤的儿子在玩沙而感动,那是秋季的最后几天。眼前的总是让孤独的人倍感温暖,虽然孤独的人一直活在远方与前世。
岁月,人生,好大的词!看别人的都是故事,看自己的全是破事琐事,还没完没了。眼前的似乎都很烦,不过,往后看或往前看,心情就好多了,每个人都是光阴的故事,把渺小的自我放在岁月的长篇里,更有可读性,也容易豁然开朗。
去天边就为了看看胡杨,看看时间流淌的样子。得到的,是命;至于失去的,交给光阴我也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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