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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独行的二哥

作者： 崔静

二哥，是我老家的邻居。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少年时期先是痛失母亲，接着失去了父亲。

一家五个孩子，在村里人的关照下，好不容易有口饭吃。‌在儿时的记忆里，他有一副热心肠，也很幽默。‌他家里四个男孩，他排行第二。

那时，老家有许多癞蛤蟆。一场雨过后，到处是跳跃的小东西，仿佛是突然从地里冒出的春笋，好奇地四处探险。冬天前，平时，也可以看见它们的身影。

我们一群孩子，在他家周围玩耍时，他突然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只癞蛤蟆，拎着它的一条腿，站到我面前。我就吓得“啊”地惊叫一声，触电似的逃开。他喊道:“你知道吗？癞蛤蟆身上的浆溅到你脸上，你的脸就会变成它的样子。”我更是一边哭，一边疯也似地往家跑。身后，一群孩子笑得前俯后仰，他笑得最开心。我在逃跑时，能够听到他“哈哈哈”的大笑声。

其实，他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我胆子小，故意逗我玩。他亲近每个比他年幼的村里孩子。连初中也没有机会读的他，需要为自己平淡的生活找一些乐趣。

二哥有一个智力不好的弟弟，他常常因为他弟弟，和其他人打架。他见不得任何人欺负他弟弟。

成年后，他去了遥远的地方打工。几年后，带回一个贵州的女子，成了家。二嫂长相虽然普通，但她善良，贤淑。那几年，二哥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说话、做事也很有底气。大家都说他命好，无父无母，靠自己成了家，终于不用打光棍了。

他自小没有父母管教，哥哥又把家安在了外地，更没有人时刻教育他。久而久之，他的随性里生出懒散的枝蔓。他不用心种地，地里收成不好，又染上了闲时赌钱的坏毛病。

长辈们劝他好好务农，他听不进去。二嫂性格懦弱，也左右不了他。渐渐地，他成为了村子里众人嘲笑的人。毕竟，农人们把种好地当成最大的事业，谁能够接受一个让地荒了的庄稼汉呢？

我每次回老家，父亲一提起他，就一肚子火。父亲对土地的情感很深。二哥每次见到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把我当成妹妹一样，老远就大声和我打招呼。他许是怀念着少年时代快乐的时光。

我们这代人爱着田野里的一切，却很少有人在田间地头辛苦一辈子。

记得，春耕时，十几岁的我也曾下到水田里插秧。小半天下来，又热又累，走起路来，直不起腰，脚步颤颤巍巍。这时，旁边干活的长辈们就会打趣似地教育我:“丫头，还是要好好读书吧？种地的罪不是好受的啊！”

后来，二嫂生了一个女儿，二哥心里不痛快了。但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二嫂又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二哥满心希望自己这次可以抱个大胖小子，谁知，又来了一个女娃。为了继续生儿子，他把孩子送人了。第三个孩子出世了，还是个女儿。二哥的心里，估计特别不是滋味。和少数同龄人一样，他还是摆脱不了“养儿防老”的思想。孩子是缘分，怎能强求？儿子，女儿同样是生命的延续。

他抱养给别人的女儿和养母一起回过村里。养父母对她很好，她生活得很幸福。她回家时，给姐姐和妹妹买了很多礼物，只在家里吃了一顿中饭，又跟养母回去了。她临走时，二嫂哭的稀里哗啦。二哥也流下了眼泪。孩子却很平静，承诺以后常常回来看他们。二哥大约心里是后悔的，把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轻易送给了别人。

老家许多人靠着在外打工，在城里按揭买房。走出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二哥越发成了一个异类。留在村子里种地的，更多是不愿进城的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把一生交给了土地，似乎已经与它长到一起，直到像秋叶般落回泥土中。

二哥不出去打工，家里的地也时常荒了一半，日子过的越发捉襟见肘。不过，他很疼爱留在身边的两个女儿，天天教育她们要好好读书。有一次，我回老家时，去找二嫂聊天。他还特意让我和两个侄女谈谈心。两个女孩很有礼貌，只是被爸爸妈妈娇惯的有些任性。二哥二嫂似乎在用宽容来弥补对二女儿的亏欠。

孩子们渐渐长大，直到大女儿上了初中，经济负担更重了。听说，二嫂因为借钱借不来，在家里大哭了一场。老家人信奉“救急不救穷”，二哥不务正业，早就失去了大家的信任。

二哥终于发了狠心，去非洲一个小国家务工了。从筹划到出国，中间相隔了大约一年。这期间，他逢人便说出国的事，好像到了国外，就可以随地拾到金子似的。大家听他说了许多遍，早就厌烦了。因为他一直不能如愿，大家都觉得他在做黄粱美梦。他每说一次，就会招来一阵冷嘲热讽。二哥心里知道，自己是大家眼中不成器的人。越是这样，他越是说话，做事由着自己的性子。

他的傻弟弟一直打光棍。他平时帮他二哥家干农活，农闲时就到城里打零工，帮二哥贴补家用。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很深。他的大姐也常常接济他，家里的旧衣服都拿回来给他，经济上也帮衬着他。哥哥和弟弟也会力所能及地帮他。他们父母走的早，兄弟姐妹之间感情是很深的。这是二哥的幸运之处。想想一些有钱人，家庭不和，亲人反目，真的是让人惋惜。

二哥在非洲的打工生涯一定很辛苦，这是他人生中又一次认真地负起生活中应该负的责任。但愿，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特立独行的二哥，该真正长大了。

编辑：董祖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