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解读《太乙金华宗旨》：“神秘参与”是中国生命之书的关键

西方心理学大师荣格在《金花的秘密》一书中用“神秘参与”的终结，来理解《太乙金华宗旨》等中国传统修炼经典的终极境界，虽然有其文化和理论的局限性，却能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视角理解“修行”的目的和意义。

一、“神秘参与”是荣格解读中国生命之书的关键

荣格认为，《太乙金华宗旨》这部经典的目的是通过了解潜意识，从而摆脱潜意识的控制，摆脱一切内与外的纠缠，导向一种完全空掉的意识，同时一切又可以存在其中，达到意识与外物分离的状态。他引用《慧命经》的境界描述：

一片光辉周法界，虚空朗彻天心耀。

双忘寂净最灵虚，海水澄清潭月溶。

云散碧空山色净，慧归禅定月轮孤。

荣格在书中说，这些对最后成就的描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精神境界，这种境界就是意识摆脱了外部世界的纠缠，回归到一种超越之境。意识中的世界依旧完整，不少一丝丰富与优美，只是意识与现象世界没有任何瓜葛，不再受其干扰。没有对潜意识的投射，神秘参与也就终止了。

二、“神秘参与”概念的由来

“神秘参与”是法国人类学家列维-布留尔首先提出的，他认为这种思维相信人与外界事物之间有着部分或整体的等同，二者可通过神秘的方式来彼此参与、相互渗透，形成极为独特的认识过程。原始思维的互渗律使其既无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区别、又无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异。

这种思维方式在原始部落的人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例如，他们会认为自然界的日月星辰、山石土木是有生命的，这些存在与人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这一思维方式成为原始社会法术与图腾崇拜的思维基础和认识前提。

如果意识中的这种混沌一体思维模式得不到发展和澄清，人的心灵就会由潜意识统治。这种情况下，潜意识就会投射到外部事物上，然后这些外部事物被吸收消化为内心的体验，也就是被心理化了。这种情况下，自然物、动植物与人的界限被打破了，一切都是活的，都是相通的，神鬼无处不在。

三、原始的“神秘参与”思维与当代文明

工业革命以来，社会高速发展，知识爆炸性增长，物质文明取得极大进步，现代文明人认为自己高高在上，早已超越了这种简单思维。然而，人的思维结构和思维习惯却严重滞后于物质文明的发展。在一些“文明人”指责他人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也有着与原始人同样的东西。

现代人仍然为潜意识所困，对周围的人物、事件与环境没有防御能力，受到外部世界的影响。与土著人一样，他们的大脑里充满了各种不安，精神和心理问题层出不穷，驱魔辟邪的办法不再是护身符、祭祀和各种咒语等自然崇拜的产物，而是心灵鸡汤、心理治疗和各种精神类药物，以及对“进步”的崇拜和对理性的信赖。

与此同时，社会的发展也没能消灭人类的神秘参与思维，心理投射机制和心理化下的各种奇趣怪谈仍然层出不穷，鬼迷心窍的现象一直存在。曾经接触过一个人，她特别喜欢讲各种神秘故事，掺杂些一定范围内知悉的案件，当做趣谈，也有恶作剧心理，吓得其他人战战兢兢、惶恐不安。暂且不论故事的真实性，就此事本身而言，也可以看出“神秘参与”思维对普通人的心理影响。

四、“神秘参与”的心理学意义

列维-布留尔以其绝对的天才为我们确认“神秘参与”的思维模式，荣格将其与潜意识心理理论相结合，解读了中国的生命之书《太乙金华宗旨》。用西方人类学和心理学的理性知识向我们展现了精神修炼的终极秘密，那就是意识与物质的分离，人类摆脱潜意识的影响，达到似空非空的圆融境界。这种理论假设并不违背中国传统的道家修行理念，只是前者归于世俗心理学，将之纳入西方人能理解和接受的范畴；后者走得更远，提升个人的生命层次，超越当下，达到以身合道的超脱境界。

荣格能够借用中国传统化统精华为其理论服务，我们也能借用荣格的心理学理论去完善和丰富传统理论，为当下的我们提供更多的参考和借鉴。荣格提到，心理治疗的最高境界就是这种意识的解脱，把人从当下的纠缠中解脱出来，泯灭神秘参与。

细想一下，无论是修行，还是各种方式的心理治疗和疏导，尽管方式各异，其目的都是解脱。把自己与麻烦分离开，走出神秘参与的混沌状态，妥善处理人的潜意识，让意识不再受外部现象世界魔法般的干扰。

在此基础上，荣格提出自己的“自性”理论。他说，人们如果能像重视意识一样，认可潜意识，他们的个性与人格的重心会出现转移。重心会离开意识的中心——自我，来到意识与潜意识之间。这个点可以被称为自性。如果能产生这种变化，人就能摆脱神秘参与，其人格也就由受苦受难的低层次发展到忧喜不侵从而无忧不恐的更高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