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军官
故事一:我说,老刘
老刘生气了,满脸憋得通红。
老刘生气是因为一起吃饭的领导故意气老刘,说:陕西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思想保守,容易知足,惰性严重……
然后领导就回头问我,是不是。我说,国家大师吴宓说过陕西人的性格特征----倔、犟、硬、碰。关中平原孕育出长安十二朝古都,也孕育出了“骂人最狠,心眼最实”的陕西人。陕西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说不到一起,张口就骂,再不解恨,就大动干戈,我就在西安的大街上看见过两个老汉,举着拐杖对打,哎,愣的很……
同事就大笑着看老刘。
老刘就满脸通红的倒了满满一杯酒,冲我走过来,然后恶恨恨地咬着牙低声冲我说,东子,你连你先人都不认了。
我也学着老刘的样子咬着牙大声说,陕西人把祖坟都挖完了,我还认什么先人。
同事就又大笑。
老刘是陕北青涧县人,我的父辈是陕西富平人,父亲是1952年从朝鲜战场下来回国后,随部队进入新疆剿匪,我是在新疆出生长大的新二代,所以,对于陕西和陕西的人情世故并不了解。虽然老家有很多亲戚。
老刘是2002年从陕西调到新疆消防总队的。老刘来新疆的时候,与我一个宿舍。刚来新疆的老刘还不适应时差,每天不到十点就要上床睡觉。那时候我是作战参谋,每天基本要工作到十二点以后才回宿舍,这个点,老刘的呼噜已扯得昏天黑地。后来,只要不加班,我就回父母那里住。在机关工作,总免不了加班。有天,又是十二点后回宿舍,很惊奇地发现老刘在看报纸。我就问老刘,怎么这么晚不睡。老刘就很痛苦指着对面床的一个参谋说,这小子呼噜扯得比我还响,这段时间,已好久睡眠不足了。
对面的参谋,也是刚调总队的,老刘在睡梦中遇到了克星。
老刘对新疆时差的适应过程来自两方面。
第一方面,那时候领导协调工作,会常以请人喝酒的方式联络感情,加之新疆人好喝,量大,领导每次出动都要带几个能喝的打擂台,老刘虽然酒量不行,但胆量大,胆量大的原动力是老刘必须尽快与当地干部打成一片。咱陕西人喜欢认老乡,老乡多了好办事,但老刘当时根本不知道,新疆人来自五湖四海,天南海北,多个民族,不认老乡,认朋友。老刘有很多事需要朋友帮忙。
老刘想把嫂子接过来,想把女儿接过来,老刘还想在新疆有一套体面的住房。老刘还想领导再给他压压担子,给个位子,不然,风沙这么大,舍家千里到新疆干什么来了。这是老刘喝醉后亲口给我说的。老刘说这话时,还时常伴着鼻涕和眼泪。有时候也不管时间差,十二点后打电话给西安的嫂子和女儿,电话通的那一瞬,老刘这边哭,嫂子和女儿在电话那边哭。两边哭的让我也想哭。
很多年后,我再提当年老刘酒后对家人哭诉相思之苦,老刘概不承认。老刘最终在新疆也没认识几个陕西老乡,但却认识了很多仗义的新疆朋友。
第二方面,老刘来新疆的时,我是副营职作战参谋。老刘是秘书处正营职副处长。老刘调新疆当然是老乡帮忙的结果,那时候,我们的领导是陕西人,老刘不知如何就认识了领导,就调来新疆抢位子了。但秘书处确实不是好位子,老刘来的时候,当时的秘书处长就倍感压力,整天加班加点地写材料,老刘要进步只能比处长更卖力,要进步就要加班,没事也要把灯泡点到十二点以后。这就逼得老刘不得不尽快地适应时差。
我们是中国人嘛,我们自小就活在旁人的评价体系中,至于自己,辛苦一点,也就为孩子图个好前景。这一点,老刘看得比我远,老刘的努力是看在领导眼中的,努力的结果就是老刘按计划挤走了处长,去掉了职务前的副字,成功地成为了处长。
总队级的秘书处长绝对不属于“秘书帮”,秘书帮不用写领导讲话,首长秘书是身边红人,提拔优先是正常的轨迹。总队机关的秘书处长是要写大材料的,而且要站在领导的高度,虽然那年代很多领导根本没有高度。但老刘有高度,老刘的高度来自以头撞墙。
老刘在给领导写有高度的文章时,就常常在办公室里踱步。基本动作是这样的:手中夹根烟,躬腰,背手,低头,这时候的老刘就想自己是总队长,老刘在踱步中就进入冥思,经常会忘了办公室其实是有局限性的,不适合进入冥想状况,这种状态很容易忽视了踱步的前方并不是坦途,而是一堵墙。所以老刘会常常一头撞墙上。被撞醒的老刘,又会马上调整思路,快速记录下伟大的思想。再次起身的老刘,这时候就想自己是政委,要站在政委的角度再次思考,如果总队长说了那些伟大的思路,政委会有什么看法,冥想中自己是政委的老刘起身保持原状继续踱步,直到再一次以头撞墙,才会又一次清醒过来,快速修改总队长的讲话。不能降低总队长的高度,更不能刺激政委敏感的神经,写大材料难呀,不是写作文那种天马行空凑字数就行。
那时候,我也经常写材料,但我写材料不用冥想,那时候,虽然互联网不发达,但在网上找篇文章套改一下,是可以实现的。所以我现在写文章也很快,随手可以在电脑上调用互联网的数据和内容。
那年代,电脑极少,电脑室要装空调铺红地毯的。老刘还不善于使用现代化工具,老刘善于用笔,所以老刘的字就写的很工整,工整到打字员最喜欢打老刘的材料,老刘的字不光工整还漂亮,不像其它需要打字员打的文件,字写的道士的“鬼画符”一样,得猜。
老刘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老刘喝酒结交的朋友也是很讲效率也讲诚信的。这主要表现在老刘顺利地把嫂子老马忽悠到了新疆,把女儿婷婷转到乌鲁木齐的重点中学继续读书,而且还分了一套150平的经济适用房。
老刘在给领导写材料的时候,我就认为老刘是一个“中庸”的人。没文化的旁人常会把“中庸”理解为滑头,和稀泥,平庸的人。而我理解的中庸是处事不偏不倚,是自我修养、自我约束、自我完善,是中国文化中的至善、至诚、至道的理想人格魅力。在我看来,中庸就是佛道,凡事不太左也不太右,不太紧也不太松,做事不太苦、享欲不太乐、待人不太苛、用物不太荣。我这样说老刘,是我认为老刘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老刘的善,我只能举例说明。嫂子和婷婷来新疆的时候,老刘请我们这些没把他当老乡的陕西人吃过饭。老刘在餐桌上不停地给嫂子和婷婷夹菜,不停地问,这个吃没有,那个尝没有。老刘这种善最初让我的感觉就是怕老婆,家里的三等公民。家搬过来后,老刘很勤快,早上买早点,晚上买菜。我们住一个家属院,我就认为老刘抠门,买早点和买菜是可以一并进行的,为什么老刘晚上买菜,不用猜,晚上的菜便宜。后来我专门和老刘探讨过这件事,老刘才说,不是价格的事,他买菜从不跟人讲价,都是混生活的,三毛五毛的我们不算啥,但对卖菜的算钱。他说,菜市场里有一个咱陕西老乡,一家几口来新疆打工,钱没挣上,工头跑了。后来就批点菜来我们小区外的市场挣点生活费,早上的菜好卖,人也多,晚上的菜都人挑剩下的,不能隔夜,特别到了冬天,菜冻了,就不能再卖了。老刘所以每次都很晚去买菜,就是为了把老乡不多的菜都买下,剩下太多的时候,就打几个袋,给门口的门卫送一袋。老刘说,都是农民出身,混生活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至善,老刘算不上,因为他帮的是老乡。老刘解释,可怜人多,也管不过来。准备拉我进入买剩菜的行列。我说,我是新疆人,属狼的,不吃菜,吃肉。
对于老刘的诚,我也得说一件事,老刘在部队最高的职务是支队政委,正团级。在我看来,中庸的人最合适当政委,因为中国军队的职务设计就是按中国人的伦理和文化安排的。军事主官要强硬,政治主官要亲和,这符合我们政治工作的原本方法,打一巴掌,揉三揉。支队长能张口骂人,政委就要张口哄人。老刘去地州当政委的时候,又开始分居了。分居后的老刘自然理解分居之苦。所以,他要做的是不让下属因分居而影响家庭和工作。老刘的心是热的,行动也是迅速的,但工作是无效的。在中国职场,人事问题一般都是不干人事的人在把控,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人事问题第一。老刘送人“字画”的雅贿行为,不及两瓶“二锅头”一沓“人民币”管用。帮干部调动家属工作谈何容易,政策有规定,执行太难。何况老刘任职的地区,本身也是需要艰苦奋斗,且没吸引力的地域。家属未必愿来。老刘能做的也就是休息日,把“耍单帮”的干部叫到自己居住的公寓房里,做一餐饭,拉近一下同事之间的感情。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称为“心理抚慰”。思想工作是在同一标准同一起跑线上进行的“加油”式的呐喊,无情的岁月已把干部的职务、待遇、地域拉成了不同阶层的时候,老刘的“理想、事业、奉献”的教育就显得很苍白。但老刘乐此不疲。老刘的“诚”,是对职业和部属的执着和爱心。
关于老刘的“道”,也得举例说明。老刘的“道”是我们的工作,我不止一次的给老刘说,我们的工作与伟大、高尚无关,也是生存的职业而已,只要恪尽职守就行。但在老刘看来,我们的职业是大道之行。弘扬大“道”,得用笔。对此,老刘责无旁贷。老刘是受集体英雄主义教育长大的一代,在老刘的心中,一个伟大的集体,才会凝聚伟大的动力。老刘在给我交流他伟大的集体时,我很不屑。老刘任职的支队下属有一个大队,驻地长年大风,据传“一年两场风,从春刮到冬”。我陪领导检查工作时去过这个大队。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无风无尘,空气质量优。老刘就解释,这个鬼地方就是拍马屁的天气,有领导来视察天气就极好。老刘这解释,让老刘有面子,让领导也有面子。老刘那篇关于“风城卫士”的集体主义伟大光芒的文稿写的感天动地,但感动不了千里之外的领导。我就给老刘出过主意,树典型,要树个人,个人英雄主义才会感动群众。所以“感动中国”“中国骄傲”都是个人,没有集体,中国文化讲的是见贤思齐,一个英雄的群体,叫“南京路上好八连”,随着岁月的流失,只是一个时代的记忆。而一个个英雄的个体叫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叫雷锋,这些人物,是我们一个民族的永久记忆。树不了个人英雄的集体,是因为有一个无能的领导。我的言论,老刘说是“谬论”。我对老刘说,现在人喜欢的是“快餐文化”,关注的是“揭密真相”和“传播谎言”,范文式的“集体英雄主义”的大作,只能属于把人变成神的“高大上”文章,就题目而言,算报刊文学。在互联网上没有让人点击的欲望,太浪费时间。我的“谬论”老刘无语。
老刘的个人魅力,只能算普通人的优良品格,所以老刘无法做到“至善、至诚、至道、至圣”,老刘能做到的只能是“致仕”。
百科词典对“致仕”的解释是,“交还官印,即退休”。所以老刘就退休了。
我忘了婷婷考上大学的时候,老刘退休没有。反正老刘请了我们几个老乡吃过一次火锅,那天晚餐,我给婷婷说了很多关于“人生、理想、事业、爱情”的只适合说给初涉世事的高中生听的言论,老刘对我的言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评价的高度上升到了教育家的理论水平,评价的结果是我喝多了,到第二天忘了我曾那么伟大的以长者的身份论道了。
婷婷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乖乖女”,老刘对婷婷的培养几乎耗尽心血。婷婷上高中的时候,一次总队组织新年联谊会,可以带家属孩子那类。婷婷就助兴弹过一次古筝。那时婷婷穿着中式青花的旗袍,行云流水地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掌声中,又弹了一曲“高山流水”。我没有喝彩,也没有鼓掌,而是托着腮,在音符的流动中忘却了周围的浮躁,静静地沉醉在古典音乐那种宁静的自然流水般的潺潺之声中。婷婷也陶醉在自己十指的拨动中,如醉如痴。婷婷娇美的身影和音乐的泌人心脾,形成了中国文化中“天人合一”的那种极高境界,婷婷做到了。婷婷是老刘最得意的作品,所以老刘也做到了。
婷婷大学毕业入警来到我们部队。当时我是地州的支队长,婷婷是我支队的参谋。但刘婷婷参谋在支队的工作业绩,我没有任何记忆。甚至忘了她曾在我手下工作过,因为那时候工作任务太多太繁太琐,我的工作中心是支队的发展,要发展需要钱,所以我的目光盯着上面。我也没老刘那种情商去请“耍单帮”的干部来家里吃饭。
但是老刘说我对刘婷婷参谋的关照,他和嫂子永世不忘。老刘说他和嫂子多次去看望过我,带过看望女儿的过程中,曾给我送过“字画”,我给他送过烟、酒、茶、葡萄干还请他大吃大喝过。这段记忆在我的大脑中没有储存。我说,老刘,你送的字画,你自己比划的吧,如果是郭沫若的字,徐悲鸿的马,我肯定也会永世不忘。
老刘的“中庸”,还是让我佩服不已的,虽然他没有帮一个干部解决分居问题,但他可以把自己调到新疆,可以把婷婷调回西安,足以说明他把最好的朋友,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中庸是不是大智若愚,这个我不懂,老刘懂。
老刘退休回西安了,把在新疆的房卖了个好价,在西安买了一套不错的房子。老刘说他转遍西安,选了价格最合适、位置最满意的小区。我去过,环境不错,老刘说小区的环境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隔条街就是大明宫遗址公园,大的不得了,免费开放。
老刘回西安,他的家就成了新疆朋友的办事处,南来的,北往的,路过西安的,老刘都盛情接待。
我父母都是陕西人,爹是富平的,妈是长安的,媳妇是从西安入伍的,所以回西安的机会很多。
老刘评价我是 “重感情的人”。原因是每次回西安,都要去富平老家和长安的老家看一下亲戚。我对老刘 “重感情的评价”视为是“胡扯”。我根本没那么多情。回老家就是给穷亲戚发钱去了,不发钱都没人管饭,我才不愿去呢。但是父母知道我去了陕西又没回老家,老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是有想法的,我也就是花点钱,换父母一个心安而已。
老刘多次陪我去过富平和长安。
老刘的车让人觉得很搞怪,第一次去,老刘开了个“小酷熊”,方方的那种,他退休后,别人聘他当顾问给配的车。我就觉得配奥迪才叫顾问,配个“小酷熊”只能算是雇问。
老刘开着小酷熊,我们去了富平,在我们村的路口有家小店,老刘把车停下,去买东西。装了半车,我就问,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老刘说,这是咱陕西人的礼行。我说这半车东西没一件值钱的,还占地方,算什么礼行。老刘说,东,这你不懂,老家人看的是情,不是东西。
我们去长安的时候,路过一个市场,老刘停车下去,一会扛了半扇猪塞进车里。我是新疆人,极少吃猪肉,那半扇子猪腥的,一路把我熏的想吐。我就问老刘,为什么去富平买那么多盒盒子,到长安要买猪肉。老刘说,这不是回娘家看舅嘛,舅舅这边要讲实惠,伯那边要讲礼行。我问,这不会是长安人讲实惠,富平人讲情义吧。老刘说,差不多差不多。
那次,我们去富平,大妈和堂嫂就忙不迭地起火做饭。新疆也是以面食为主,但大妈和堂嫂用手擀出的面让我觉得味道非常好,好到可以把很多新疆面馆挤倒闭的程度。原来,我们在新疆吃的陕西面食是假的。
面和菜端上来的时候,老刘就尖叫,吓我一跳。我问老刘,发现“小强”了?老刘指着碗说,呀,东子,这个装面的碗是古董,盛菜的盘子也是古董。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在我眼里不过是文革期间烧的那种青花的土碗土碟而已。老刘说这也算古董,现在已找不到这种东西了。也吓了一跳的大妈说,你要喜欢你就拿走吧。我看着老刘。老刘说,算了,农民就这几个碗,吃碗饭还把碗拿走了,城里人咋能这样,下次,我们带一些高大上的碗来换。吃完饭,老刘就背着手去村里转悠。
一会儿,老刘就和村里一个老头,推了个车子拉了一个圆乎乎的石头卸到堂哥的院子里,我就问,这是啥?老刘说,这是古代大殿里顶柱子的石墩,八百块钱从农民手里买的。古董呀!我说,我家不远处就是唐高祖李渊的献陵,我爸说,他小时候,这一代石人石马多的很,现在都没了。“小酷熊”拉不了大石头,那块石墩就放在了堂哥家里。
第二年,我俩再去富平时,就在轻工市场买了很多“高大上”的碗盘,和老刘提着去了老家。
大妈把饭端上来时,用的是铁盘铁碗,我就调侃老刘说,你看吧,上次让你拿,你不拿,农民狡猾得很,知道你来了,就把碗藏了。
老刘就斜着眼问堂哥,石墩子还在不在。堂哥反应过来我们说话的意思,解释,上次你们来用的那碗,在院子里,一个给狗喂水用呢,一个给羊喂水用呢,一个给猫喂水用呢。你要,给你寻几个去,大妈听这话就去邻居那里寻了几个那种土碗,老刘就爱不释手的包了起来。
老刘的前雇主是一卖字画的,在西安事变时杨虎城的老宅里开了个画苑,我去过。
现在老刘在自己的小区租了套带院的房子,开了一个画室,经常请西安画院的名家来家里做客做画,这些人都是老刘的朋友,收个成本价。老刘就把这些字画托人卖出去,挣个差价。字画比房子值钱,房子是按平米收费的,字画是按平尺收费的。一些字画,让老刘喊出了大价,说是著名作家“平凹”的。
老刘的画室里还有一个柜台,放的是新疆的玉,专门卖给画家,再挣个差价。一年的收入也就是房租钱。但老刘乐此不疲,老刘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充实自己的退休生活。八项规定出台后,老刘的生意常入不付出。生意惨淡。
两年前,去西安,老刘接我。这回开的是一个大红色的波罗,我问老刘,雇问升级了?老刘说,给女儿买的,婷婷不开,他开着接送婷婷上下班。
那次老刘带我走完亲戚后,我们在一家陕北人开的羊杂碎店吃饭时,老刘说,东,退休回咱西安吧!我说,好吧!老刘说,东,我给你在我家小区看套房吧!我说,好吧!老刘说,东,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老了还在一起!我说,好吧!
老了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