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三十七》(七)
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六年癸酉
春,二月,遣肜(祭)与度辽将军吴棠(人名)将河东、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东线),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西线),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中线),骑都尉来苗(人名)、护乌桓校尉文穆(人名)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今大同)塞,伐北匈奴(东方战场)。
窦固、耿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馀级;追至蒲类海(地名),取伊吾卢(地名)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卢城。耿秉、秦彭击匈林王,绝幕(深入大漠)六百馀里,至三木楼山(地名)而还。来苗、文穆至匈河水上,虏皆奔走(匈奴逃散),无所获(没有战果)。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相得(合不来),出高阙塞九百馀里,得小山,信妄言(撒谎)以为涿邪山,不见虏而还。肜与吴棠坐(被指控)逗留畏懦(畏缩不前),下狱,免。肜自恨(后悔)无功,出狱数日,欧血死。临终,谓其子曰:“吾蒙国厚恩,奉使不称(接受使命却无功而返),身死诚惭恨(惭愧),义不可以无功受赏(不能无功受禄)。死后,若悉簿上所得物(所得赏赐登记上交),身自诣兵屯(你要投军,报效国家),效死前行,以副(符合)吾心。”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陈遗言。帝雅重(一向看重)肜,方更任用(正要重新任命),闻之,大惊,嗟叹良久。乌桓、鲜卑每朝贺京师,常过肜冢拜谒(乌桓、鲜卑到他墓前祭拜),仰天号泣。辽东吏民为立祠,四时奉祭焉(辽东百姓为他立庙祭祀)。窦固独有功,加位特进(只有窦固因功受赏)。
固使假司马(代理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人名)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人名)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一开始很热情,后来渐渐冷淡)。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它故也。(胡人就这样,没事)”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北匈奴一定有使者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鄯善态度暧昧)。明者睹未萌(聪明人一定料事在先),况已著(况且已有迹象)邪!”乃召侍胡(服务匈奴的人),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来几天了,在哪儿)?”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乃闭(关起来以防走漏风声)侍胡,悉会(召集全体使团人员)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激发斗志)之曰:“卿曹(诸位)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才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抓了我们献给匈奴)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听你的)”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著名成语)。当今之计,独有因(趁着夜色)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先发制人,突然袭击)。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还和从事们商议吗)。”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他们都是文人,不顶事,再说人多了也会走漏风声)。”众曰:“善!”
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把鼓放在敌人住所后边),约(约定)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馀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埋伏在门两侧),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馀级,馀众百许人悉烧死(全歼北匈奴使团)。明日(第二天)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先是大惊害怕,继而心思一动,邀功),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虽然你没参加,功劳也有你的份)”恂乃悦。
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举国震惊)。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不要再和北匈奴勾搭)。”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还白(回来告诉)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上奏报告班超的功绩),并求更(换使者)选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有班超这样的,还选其他人干嘛)!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
固复使超使于窴,欲益其兵(增加跟随部队),超愿但将本所从三十六人,曰:“于窴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强;如有不虞,多益为累耳。(多几个没用处,还有可能成为累赘)”是时于窴王广德(人名)雄(称雄)张南道(西域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是匈奴保护国)。超既至于窴,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马,急求取以祠我(用汉使的马祭祀巫神)!”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人名)就超请马(请求班超给他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杀死巫者,鞭打国相)。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训斥)。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超,彪之子也。
半民:拉打结合,恩威并施,擒贼擒王(带头的鄯善、于阗),利用汉朝强大的实力做后盾,班超终于完成了“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的大丈夫夙愿。
淮阳王延(汉明帝异母弟),性骄奢,而遇下严烈(对待下属严酷)。有上书告“延与姬兄(姬妾的哥哥)谢弇(人名)及姊婿(姐夫)韩光招奸猾(招聚奸猾之徒),作图谶,祠祭祝诅。”事下案验(审查属实)。五月,癸丑,弇、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连及死、徙者甚众(牵连甚广)。
戊午晦,日有食之。
六月,丙寅,以大司农西河王敏为司徒。有司奏请诛淮阳王延,上以延罪薄于楚王英(比刘英罪轻),秋,七月,徙延为阜陵王,食二县。
是岁,北匈奴大入云中,云中太守廉范(人名)拒之;吏以众少,欲移书傍郡求救,范不许(属下觉得力量单薄,想请救兵)。会日暮,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爇火(每人两支火把,三头点火),营中星列。虏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以为是援军,想天明就撤军)。范令军中蓐食(营地就餐),晨,往赴之(出击),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互相践踏,乱作一团),死者千馀人,由此不敢复向云中。范,丹之孙也。
半民:经过汉武帝、宣帝的长期经营,汉对匈奴、西域已然有了“积威”,所以才有班超的孤胆西域,“入虎穴,得虎子”,才有了廉范的虚张声势,清晨出击就可使匈奴自相践踏,落败而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