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和未来,都满载温暖‖文/小铭

过去和未来,都满载温暖

离开故乡有十多年了,因为工作的缘由,每一年和父母弟弟在一起的时间很短。这几天难得聚在一起,在父母新家,吃着阿妈做的米酒汤圆。那清澈明朗的汤圆米酒看起来就好喜人,觉得一年来紧张压抑的状态都松弛了不少。吃食之间,却听到弟弟又和他小女友在电话里吵起了。
“我哪里不哄你了,每次都是这样,我好好夸你的时候,你说我满口都是假话,我要是说到了你一点儿不好的地方,那你偏偏就要认真了…”
阿妈忍俊不禁,略带宠溺地教导弟弟,“你再这样的话以后就有你的苦吃,别什么都跟着你阿爸学。”
弟弟现在眼里都只有女朋友了,每天吵几次,又和好几次。阿爸抬头看着弟弟只憨厚地笑着,眼里都是慈爱,多是欣慰认可的样子。
我看着阿爸,原只想让他说一说弟弟,好好的和女友相处。这须臾间,却见到父亲不一样的样子,是许久没有留意阿爸了,再仔细看着,突然发现阿爸形容渐有憔悴,眼里鬓角已有风霜,显得更是朴实温厚了。
反而阿妈在时光的雕琢下,却是更多的温婉动人,看着着实内敛平和的很。
一时间好奇着阿爸阿妈会有怎样的往事,就看着阿爸打趣着:“阿妈说你们以前呢,那你和阿妈以前怎么样呢,阿妈这么好的怎么被你骗到了?
“骗到吗,什么话,”阿爸抬起头来,平日里满脸的朴实中反倒是少有的露出了点狡黠,瞬间便觉得是年轻的样子了,“咦……这是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吧,不是和你吹,那时候你阿爸好多女孩子追呢,不过你爸那时候眼力又好,眼光又高,就看上了你妈。”
阿妈瞬间就笑了,狠狠地给阿爸添了一勺米酒,打趣道:“还不吃,看见你小儿子谈恋爱了就高兴成这样,你们再闹着,米酒凉了,再吃着闹肚子。”然后便进厨房着手准备晚餐了。阿爸便不再理人,变成了平日的样子,低头自顾自的说着:“哎,还是原来在老家的米酒好吃呢。”
看着阿爸,只见他慢吞吞地仔细吃着米酒,不知道这慢吞吞的沉默里有着怎样的计较。
吃着米酒,回忆里悠远漫长的故乡山村,那是十岁前的回忆,遥远的有些残缺了。只记得那时候并不知道山村的含义,只觉得村子便是在青山之间,流水过处,零星散落的人家了。
乡里人皆是守着自家的田地过日子的,一年的生计便全在这几亩田地里。农家的人儿,因了自身本分的劳作,在风雨里重复着年又一年的日子,自然是不会在乎形容的,看起来也就更多的是朴素。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只消吃好就行,或是因了这样简单的目标,所以回忆里的故乡是几乎没有烦恼的。
每到中秋前后,便是农家繁忙的时候了,随处都可见男人在自家的田地里打稻谷。每户人家的房子前都有一个青石板铺就的晒谷场,女人背着竹背篓往返在家和田的路上,简单地重复着。这样的忙碌大抵一个来月,辛劳过后的日子便是可亲可爱的了。
闲暇时,三两个人,杵着锄头卷着裤腿,正立于房前树下谈话,定会听到关于收成的。阿爸总这样说:“他娘的呢,你家今年收的谷子比我家多的很呢!”另一人就靠着树咧着嘴笑:“哪里呦,莫得的事。”
村里人多是朴实,正是质胜于文。几人笑骂之间或会说到自家崽子,说到谁家的小伙子身子壮,谁家的姑娘长的好看。这热闹的样子,好像那多半已经是自家未来的女婿儿媳了,不过这些话儿多半只在这样闲着的时候才说的。
那时候偶尔听大人们谈到这样的浑话,便觉得自己也会在山村成家,养育儿女,如同父辈一般,在这山村里消磨一辈子的时光。不过这思絮转瞬即逝,然后便会跑出去,肆意的放飞自己了。
秋收的稻谷都是吃不完的,多出的部分在赶集时就卖了出去,剩下的粳稻会储存起来作为一年的粮食,糯稻就几乎全部用来做米酒了。农家人对于米酒有着天然的执着,这或许是在乡里最为快乐的几件事儿之一了,或许因为这是代表着吃的东西。
在90年代的乡里自是缺少副食果品的,小孩子馋嘴,米酒就自然显示出它的新奇来。在父母做米酒时便就会跟在他们身后跑,不停的问什么时候可以吃呢,是好久都没吃了吧。阿爸被闹得烦了,就会狠狠地骂一句别烦老子。
乡里人因了学识不高的原因,对孩子的教育就是打和骂的。记忆犹新的是阿爸陪着笑脸,搓着手对着我的老师说:“我家崽子要不听话,你打就是了,千万别留手!”这时候他是完全不在乎旁边我的感受的,而我的老师自然是厉害的很。就这样,我上学期间便过上了阿爸满意的“好”日子。
时光流淌,随着挨打渐多,身子就愈发显得硬朗了,自然更不会在乎太多。每到一年一度做米酒的时候,就会像一只烦人的鸟儿跟在他们身后问东问西。好不容易等到糯米煮熟后摊开晾晒的时候,我和弟弟就必定会偷偷地吃起糯米来,因了那甘甜软糯的味道而停不住嘴。
剩下的晾凉的糯米会拌匀酒曲,装进一个大陶罐子,在糯米最上面弄一个小坑,然后盖上盖子,用水封好。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大概一周吧,记得阿妈是告诉过我的,这个一定要等待的,就像是一种仪式。
这一周时间有多长,已记不清了。只要在家的时候,定会守着罐子,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揭开盖子,手指头伸到那个糯米做得小坑里蘸一蘸,舔到嘴里,然后皱着眉头想着应该是这样的味道了吧。
好容易才守到阿妈来开这可恶的罐子,便会急切地问到可以吃了吗。若是得到再等几天吧的答案必定是不爽快的,若是阿妈一句可以了,那味道是怎么样的就不在乎了,因为阿妈说可以便一定是好吃了,这时候要挖一大碗吃才是最重要的。
自家的酒,是不在乎外在的样子的,看起来浑浑浊浊的,很不好看,就像是房前纷繁落下的黄叶子,安静寂寞。
在这之后的天气还要热好一段日子,若是父母要在田地里干活,必定要挖一大勺子米酒,和水调好,装在瓶子里带上。在炎热的午后,躲在田地旁的树荫下,吃着酒水。米酒的清冽让劳累烦热的人儿整个儿都凉了下来,心里变得安静。心静了脑子就会转起来了,想着过去未来的事儿。偶尔或会抬头看着远方,嘟噜几句,或许还待要问他是怎么了,他又低头发呆了。
看着阿爸回忆思索的神情,饱经风霜的脸庞,阿爸老了。老了,就爱想事儿了。看来阿爸说到的米酒应该是真的没有以前好吃了。看着阿爸一身朴实拙拙的样子,突然发现,阿爸像极了那浑浑浊浊的故乡的酒。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阿爸自然应该更喜欢故乡的酒了。在回忆里或许多是残缺的自己还有艰苦的生活,然而看着阿爸思索时眉宇间却是回味和美好,突然发现自己和阿爸有一点是那么的相似,我们都在这有着遗憾和残缺的回忆里寻找和保留了美好。
想到这里,我也陷入了发呆。想着人儿,又想着过去未来的事儿。
有些人儿,或许只属于那一片天,那里有和他一起成长的人儿,共同经历的事儿,他的生命或有多半的力量留在那儿了。转过头来发现,阿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挨着阿爸坐一起了,阿妈的眼里好似都是阿爸。他们口中偶尔谈到的回家修葺老房子,这可能是他们认为最好的幸福了。
如鱼饮水,每个人都向往着不一样的幸福。在那里,或许是他们的归宿,如同秋叶一般,只愿意在树下经历他的冬天吧。
思絮飞扬,等待,或有一天,如同李商隐写到的“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那样,我也会吧。如同父母思念故土一般,我可能也会有个心之所向的地方。我和她,日出时相互依偎,日落时也绸缪缱绻,在那个地方共同生活,执手偕老,如同舒婷《致橡树》里的橡树和木棉。这种向往好像是深刻在骨子里的基因,从上辈子就是这样了。
从沉默里走出来,弟弟已经和小女友和好,正在视频上你侬我侬,各种撒娇了,弟弟女友略带不满的声音柔柔弱弱的。
“哼…你是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吧,今天你都不想我,我没接到你视频,你就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了吗……”
听到这样,着实也有点心疼弟弟,从高中到现在大学,老弟和他女友确立恋爱关系也有三两年了,居然还这样腻歪,当真是一点儿私人空间都没有了。便对弟弟说:“这样累不累啊,每天你们通电话都要好几个小时。”
老爸听我这样说便看着我,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你和你弟弟就完全两个极端,你弟弟从高中就一直谈恋爱,管都管不住,你呢,就没看见你谈恋爱过,怎么催都没用。”说完更是一脸愁苦。
“怎么没谈,我哥肯定有谈过好几个呢。”弟弟马上就反驳道,“我就知道,高中的时候哥就有,只是你们不知道。弟弟是很聪明的,不过哪有一直聪明的人呢,只得暂且用弟弟这几句胡言乱语来安慰父母的心了。
或许是因为十岁后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吧,很多事儿难得和父母交流,大抵都沉默在心里了。随着年龄增长,就更加难得打开心扉。
高中、甚至大学都早已流逝干净,如今却在为以后我和她能有美好的回忆而努力着。只希望能早点和我的木棉树寻得一片江湖“归隐”,生活静美,如同阳光下向日葵。这需要时间的,等待着,相信一定有着这样的一天,生活仍然如儿时的米酒一样甘甜。
看着父母弟弟吃着米酒汤圆,回忆起以前的艰苦不堪和甜蜜快乐,蓦然嘴角便挂起来微笑,觉得自己身子变得愈加轻快了,有点迫不及待的期待未来,顿时又有点嘲笑自己的急不可待。终于,还是平静了,根,紧拥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间。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