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嘉兴

我老是想到嘉兴。

那个时候我读书告一段落，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就跟小红夫妇住在一起。小红大学期间跟我一起跑步四年，一起背诵《大学》《老子》，大三暑假小红从杭州出发，骑行五十天到拉萨。小红的老婆叫彩玲，是我高中同学，地地道道的河南老乡。

彩玲挺着大肚子给我和小红做饭，锅碗瓢盆，叮铃哐啷。刚毕业两年，我们也没什么钱，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自己买菜做饭，主要是彩玲做。

晚饭后我们三个会一起到小区后面的河边公园走走，没错，就是京杭大运河的支流。杨柳依依，清风徐来，顿觉人生在世，只有若有若无的哀愁。兴致来了我们会一直往前走，走到月河古镇，其实离我们一点也不远，也就两公里。

那段时间，我看书多一点，即使名声在外的西塘古镇、乌镇，我也只是浮光掠影溜达一圈。嘉兴图书馆我已经忘记在什么地方了，总之有一阵子，我每天吃完早饭做公交去看书，傍晚图书馆闭馆了我乘公交车回来，彩玲跟小红已经炒好菜，等着我。

大学生开学不久，也就是丹桂飘香的季节，彩玲生了个儿子，取名胡杨。那个时候我们爱刀郎，爱新疆。

夫妻俩从此开始了哄娃带娃节奏，我那会太年轻，不怕吃苦，不怕累，不怕风险，不怕孤独，没有过多思考就离开嘉兴，决定去大海里捕鱼。

儿子刚出去个把月，小红就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了，一脑门子开公司。我是特别清楚，小红啥都没有，彩玲好几个月没工作，小红之前的工资也没有很高，俩人加起来也没攒多少钱。房子是租的，车子是借钱买的二手车，即使如此，小红也要单干了。

未来怎么样？没有人知道。小红有嗷嗷待哺的娃娃，还有刚生完娃娃需要照顾的媳妇。原公司老板说，今年形势不好，格外艰难，等经济好了再干。小红想了想，每年形势都不好，每年都艰难，可还是要做的。

小红还是小红，圆敦敦的，胖乎乎的，爱笑得很，一笑露出一排牙。跑业务嘛，他也没多上心，有一天路过西塘古镇，我们直接去玩了半天。

彩玲嘛，家里没钱就少买点肉，吃蔬菜也是可以的，或者炒菜的时候只放一点点肉，放很多蔬菜。

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好像不太对，小红彩玲读书没我多，但比我豁达多了。这样的豁达给小红带来运气，有长年跟不下来的单子，小红去了没两次就签了。

三年后，小红在杭州滨江区买房子安家，门口就是赫赫有名的钱塘江。

如今，周肖住在我家，一如当年，我住在小红家。情形何其相似，常常是张玲下厨给我俩做饭吃，每天一大早周肖跟我去公园里跑步。

三十而立，还有很多疑惑。每当此时，我就会想到小红跟彩玲，饭要一口一口吃，每天开开心心的，轻装上阵，不香吗？

梁启超说，饮冰十年，难凉热血。我摸摸自己，心中有火，眼里有光。当目光汇聚的那一刻，我们认出了彼此。我问张玲，将来的事情你会担心吗？

张玲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些东西也可以不要，要的话就买个好的。在泰国免税店购物的时候，我们俩门口坐一整天，一毛钱的东西也不买。结婚那会，她觉得婚纱照拍得太假，就没拍，钻戒不会带，不买了。她说，等你有钱了，送我一套香奈儿的护肤品吧，还有，送我一辆好车，最起码也得是奥运四个圈吧。

5.20号晚上，我跟张玲打算去吃海鲜庆祝一下，喊周肖一起去。周肖还害羞：“你们夫妻俩过节，我去干嘛，不去！”

张玲说，你去了就可以点三个菜。

周肖一股脑儿从床上坐起来：“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想去就明说嘛，于是乎，我们三个浩浩荡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