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范：古人铸币的模具

1935年冬,湖北枣阳有位农民在打井时,挖出了一些刻满古铜钱的陶瓦片。他用手刮了刮,以为是古代屋脊上的瓦当,并没有当回事,拿回家后就扔在了猪圈里,准备将猪圈的屋顶加固一下。后有一位猪贩子上门收猪时,在猪圈里发现了这些瓦片,很好奇,便顺手拿走了几块。事隔不久,就有古董商人找上门来,提出重金收购这种瓦片。当地农民奔走相告,纷纷挖地寻找瓦片,不分昼夜历时两个多月。这时,一些古董商人就背着钱袋守候在旁边,如遇见他们认可的瓦片,以瓦片上的古钱枚数计价,一枚一个“袁大头”。原来,这些瓦片是新莽时期铸钱用的陶范。

追溯我国的铸钱史,从先秦到清末前,铜钱制作基本为手工铸造。即事先做好一种模子,然后进行翻铸。这种铸钱用的范、模,钱币学上统称为钱模,也叫古钱范。古钱范印记着我国古代货币的制造工艺和过程,对于当今钱币收藏与鉴别真伪,也具有依范证钱的重要作用。因而,备受钱币收藏者的青睐春秋末时,钱范为陶质、石质或铜质。战国时,出现了铜质范母,极大地提高了制作效率。泥范是用泥制成坯后焙烧成的所以泥范也可叫陶范。这种范的制作,从技术条件看,要比金属范为低,金属范乃是泥范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商代铸造的大量青铜器,就是由泥范铸出的。

王莽时铸币多用叠铸法,即用陶范或石范翻模铸币。陶范的用料是以泥土为主,工艺靠手工刻制,制作过程分为配料、备坯、制模和刻字等工序。石范是泥范的进步,一次的制作,可多次使用,固定成形,主要是用容易加工的滑石工艺,分选料、备坯、制模、刻字等工序。陶范分单扇陶范、双合陶范和多合陶范三种。单扇陶范,可铸简单用具。双合陶范,由两扇范扣合在一起,再进行浇铸。多合的陶范,是若干片陶范叠在一起,只须灌铜一次便可铸出上百枚铜钱。翻模铸币的过程是:首先制成所铸钱币的陶范,然后将陶范两两重合,累积叠起形成范包,再将铜熔成铜液,把铜液浇注人范包,待铜水冷却后,打碎范包。取出铜钱毛坯,用一根方形木棍将方孔圆钱穿成串,打磨毛刺,旋转打光,最后成形。

钱范设计有两种不同的模具:一种用于制面、背范片用,就是在同一个模盒上,钱币的面文、背文都有;一种是用于翻制面范范片用,一个模盒只有面文,这类多是因为背无文。其特点是,充分利用对称性原理,在一块范母上,面模与背模对称排列,利用榫卯对称相合,两两组成套盒,把许多套盒叠起来,形成规模性铸造。这种叠铸工艺,为正统的官炉铸钱的主要方法。钱范的钱文为阴文反书,范面有沟槽,以便灌注金属熔液。模的钱文为阳文正书,是翻制范的工具。钱范从效用上分,有祖范、母范、子范;从材质上分,有泥范、石范、铜范、铁范;从外形上分有铲形、盘形、片形、长方形、方形、多边形、椭圆形、圆形等。目前,中国遗存最早的钱范是春秋战国时期布化、刀化范。战国时铸币,一般以模制成范再大量浇铸。

南北朝以后,渐用母钱翻砂法以取代过去的范铸法。其做法是以木为框,框中放沙土;用木或陶等物刻成的母钱在沙土上扣出型范即可灌铜铸钱。宋、元、明都用此法。因此,隋唐以后便不再见有钱范的遗存,取而代之的是样钱、祖钱、母钱等模具。沙范用后就毁,无法保留,很难见到。故这一时期流传下来的是母钱而不是钱范。现在我们所见到的,多为战国、西汉、新葬、东汉等各朝的硬范。硬范钱模,又可分为阴文陶、石、铜范,和用于印制阴文范的阳文范。王莽时期,就有了母范,用来翻铸钱模之用。母范多系铜质所铸,先用手工刻制成阴文范,尔后翻铸成阳文范母,然后用阳文范母印制成泥质子范,再用子范铸钱。用这种方法铸钱比早期用阴文子范直接铸钱,是铸钱技术上的一次大改进,从而大大提高了铸钱的效率,而且所铸钱币细致秀丽。清代乾嘉以后,金石收藏研究之风大盛。战国、秦、汉之际的钱范,自然成为金石学家追寻的对象。

我国古钱币除早期的海贝、骨贝和后来的纸币外,基本上都是金属币。通常称具有一定形状、重量、成色的铸币为金属币。它使用的时间很长,铸造数量也多,种类繁杂,是其他任何质料的货币所无法比拟的。我国铸钱的工艺,大致可分为三大阶段,先秦时期、秦汉至南北朝时期及隋唐以后时期。古代金属铸币,除局部地区在短时期内曾采用打制方法外,基本上都采用硬型范、砂型范、浇注金属溶液成形的方式。常说的“鼓铸”一词,就是指的这种铸钱法。直到清末,才采用机器制造方法,也称为“机制币”,这时两种制作方法还并行了一段时间,进入民国时,才逐渐使用机器制造方法来制造钱币。我曾见过一块王莽货泉铜母范,青铜质,该范形状奇特,像个正方形有耳的小碟子,范背为圆弧形,四周缓缓上升,范面为正方形。底部为平面,有正背两对“货泉”钱模,中间凸起部为浇口,四边布有对称的定位棒卵,范框两侧有耳。钱模为绿锈包浆,其中一枚钱模的绿锈局部脱落,露出暗红色老包浆。

从实物可见,这种钱范的特点是碟式有耳,便于执耳操作。顶面呈弧形使泥子范有一部分露出范框之外,减少接触面,便于脱范,是一种便于操作的设计。王莽货泉品类较多,铸量大,出土的货泉钱范也较多,但所见范背均是平面的,此种形状甚为罕见,也未见于著录。我的长篇小说《金匮银楼》中的主人翁贾老爷,家传一只王莽钱范,四方形,四周有边,底部刻满了古钱。贾家一直以为是一只古砚盘,放在书房用于习墨写字。后来,被打小锣的当废品收走了,以天价卖给了外国人。贾老爷明知后,擂胸顿足,悲痛欲绝,一场国宝流失国外的悲剧,演绎了一个家族的悲欢离合。与存世的古钱币相比,钱范是十分稀少的,价格自然都很高。于是,赝品古钱范在市场上层出不穷,让一些古钱币收藏者、研究者大上其当,经济损失惨重。甚至入道多年者,一不小心,也有“走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