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之言菊朋
今之言谭派须生者,叔岩病嗓,又宸物故,只有言菊朋、谭富英二人,富英好固好矣,以经验、功候论,似不及菊朋,是故菊朋实为晚近唯一谭派须生矣,菊朋为票友下海,艺有今日,良非易易,兹略记其小史,以补前文之不足。
言菊朋原名锡,为前清松文清公筠之嫡曾孙。兄弟三人,菊朋最幼。自幼即好皮簧。民二供职于蒙藏院,常与侗五爷(溥西园)游,时向侗五请益,旋乃拜侗五为师。
言菊朋
其开蒙第一出戏为《战蒲关》,是为菊朋学艺之初。时老谭(鑫培)方出演故都,每逢老谭有戏,菊朋必到,风雨无阻。设无听戏之资,虽向友人借贷,亦非听过明白不可。其人迷谭之深,概可想见。
菊朋聆老谭戏,用心非凡。凡聆一戏,唱词身段皆默记不忘,归而向侗五请益。侗有时则转请钱金福、王长林、王瑶卿辈,对菊朋加以指点。以二王一钱曾尝与老谭配戏故,菊朋得钱等之指点,实得益不少。
言菊朋与言少朋、言小朋
民六七间,陈彦衡旅居旧京,与菊朋成莫逆。陈固研究谭艺最有心得者。菊朋之艺,本已有相当根底,加以彦衡为之说戏,艺乃大进。当时,菊朋偶以票友姿态(海报贴言菊朋君)客串一二日,则轰九城。盖当时北国人士,对菊朋多以“老谭第二”目之也。
菊朋初次来沪,远在十年以前,是年梅(兰芳)程(砚秋)同时出演海上,菊朋则随兰芳同来也,随兰芳同来也。当时菊朋虽仍贴“言菊朋君”,实际上则已拿包银正式下海矣。
菊朋有一时期,红得不可开交。但正因菊朋之红,中间嗓音竟起变化。至于起因,一则是公债投机失败,财与命相连,菊朋受刺激过分,一则是纵于嗜欲,把嗓子弄得一塌糊涂,再加上他家庭一度发生许多事故,大好一条嗓子,就顿起变化。
言菊朋签名照片
菊朋在不得已情形之下,才有所谓“言腔”之发明。“言腔”虽亦能受一部分人士之欢迎,但终久不及“谭派正宗”值钱,以致近十年来,菊朋闷不得志,声誉地位反不及谭富英、马连良辈!
今则菊朋早已戒除一切嗜好,嗓间恢复十年以前之有气味,菊朋学谭,垂三十年,可谓晚近梨园中学谭最具心得之一人,虽扮相难看,武工稍欠根底,但手眼身法步,无一不佳,尤以口齿之清澈,咬字之准确,为余子所不及。
言菊朋
菊朋将于今夕登台黄金,愚作斯文,以为爱护菊朋者告,更期菊朋能真传谭氏之衣钵,则不但传谭有人,实亦观众之佳音也。
(《申报》1939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