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专刊 || 王宇银 ||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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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文 | 王宇银（陕西镇安）
说来也怪，都四十好几了，却老是想家，一有空就想回老家去，也许是因为有母亲在吧。
母亲是1931年人，每当有人问起高寿，她都笑眯眯的说，啥高寿啊，才八十多一点儿呢。在母亲面前，四十多岁也顶多就是个小青年。虽然母亲不服老，可岁月终是不饶人，母亲确实有点老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一脚踩下去，好像感觉不到深浅，要弹好几下方能踩得稳，也听不出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轻轻的踩在棉花包上。
母亲的大半生都在老家度过的，山上山下，田间地头就是她的乐园。每天太阳还在睡觉的时候，她就起床了，里里外外忙个没完，等到月亮换了太阳的班，才最后一个躺下休息。每回问她累不累，她都说我又没做个啥子重活不累呢！就这样，母亲不知疲倦的行走在每一个春秋。
有时候真的想探究一下，母亲为啥就不知道累呢？可到了晚间，大家伙还在谝家常或者看电视的时候，母亲却坐在那种下了瞌睡打起了呼噜。当姊妹兄弟有人小声说声音放小点妈瞌睡了，母亲却笑了说你们才瞌睡了呢，你们说啥我都听得清楚。于是，大家一起自觉的开始洗漱，各自安歇。
有母亲在，家才有家的味道。也正因为如此，离家几十年的兄弟姊妹，总想着抽空要回家。
母亲绝对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人，一生被无数艰难困苦和病魔所折磨，却总是能越过难关，乐呵呵的一直陪着我们兄弟姊妹一大伙。去年上年，刚过完春节，哥哥姐姐们软磨硬泡要带母亲去南方小住，可她就是不肯，坚持要待在老家，说她离不开那些树啊水啊甚至是小草和石头。也许人年岁大了都那么恋家。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一年四季当中，兄弟姊妹都是每天分开给母亲去个电话，每次接通电话，母亲都高兴得像个小孩，嘿嘿笑半天，才说别的事，每次都说刚才谁谁才打电话了的，说完又笑了，我就说妈我想听你笑呢，母亲就说瓜娃子掏钱听妈笑你钱多啊？！我就说妈的笑比啥都值钱呢，根本就是金不换！接着又是传来一阵笑声，母亲笑在那头，我笑在这头，感觉这笑声好甜。
母亲一个人在老家住的时候，因为担心儿女的惦念，总是报喜不报忧。平安的日子总是过得快，这不转眼间，又是清明节，一大早，我收拾好了挂清祭祖的东西和一些菜蔬准备回老家，就打电话过去问母亲还需要点啥，电话打过去好久了，才听见母亲的说话，电话的那端，突然无了往日的欢欣，声音沉闷且迟缓无力……母亲说，你要是不忙，就回来看看也好，说完就挂了电话，我的心里突然一阵恐慌……
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回到家里，母亲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二哥在一旁眼泪汪汪的拿着水给母亲喂，看到我，母亲想笑，却似乎没有力气。我拉起母亲有点冰凉的手，不晓得从何问起，母亲说刚才呀坐在凳子上烧火做饭，往起一站，突然两眼一抹黑晕了，隐隐呼呼听到电话响，勉强醒来说了一两句就没了力气，你回来就好，这会儿你老成二哥给我喂了些水喝了，感觉好多了，说着，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说今天就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然后到县上和我们一起住。母亲却又不答应了，说她喜欢老家乡下自由自在的生活，说家里有山水草木鸡鸭小猪小猫可以拉呱，在城里头你们都上班去了，自己一个人闷得慌。又说人老了，一天三晕很正常，晕一会儿就好了。还说实在不放心，就让我把她送到离老家不远处大姐家去待一阵子。又还说不论怎么做，也都是想妈开心，就听妈的啊！母亲虽然天生一副好脾气，可说啥就是啥，加上大姐夫妻俩也一再说和，大姐家就成了我周末和节假日的去处。
好不容易，在大姐家待了一年半载，母亲还是闹着要回到待了大半生的家，我就问母亲，为啥总想着要回老家去啊？在老家，老成二哥都需要人照顾，回去了真是让人不放心啊！母亲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回到家里，吃饭睡觉才踏实安稳啊！既然母亲一心要回老家居住，也都拗不过，母亲一生都是说一不二的，就打算把母亲接回去。
刚好二姐和小姐也从外地回来了，她们俩要求在家轮流照看母亲一些日子，母亲更加高兴得不得了。
从大姐家往回走的那天，因为连续的下雨，到处泥泞。走到道场边，我在母亲的跟前蹲了下来，打算背着她到路边的车上去。母亲犹豫了片刻说，“我一百二十来斤呢，你背不动啵！”可是又看了看到处的泥和水，母亲还是顺从地趴在了我的背上。平生第一次背母亲，才知道一百来斤的母亲是那么的有分量。母亲看我有些吃力，三番两次想要下来，我开玩笑说，妈，你要是不听话，我手一松，你可是要坐在泥水地里了啊！走到路口，碰到姐夫他哥，看见母亲趴在我的背上叫背着，有些幸福的样子，便哈哈地笑了起来，“哎呦干娘好有福哦！年青时背儿子，现如今老了，有儿子背你哟……”母亲嘿嘿嘿地大声笑着，笑声中似乎还有点羞涩。这老大哥的这句话，让我也心头一热。想起儿时在母亲背上的岁月，今天也有了一次可以背着母亲行走的机会……
（图片来自网络）
母亲个子小，年青的时候也还不足一米六，现在老了就更矮了。可瘦小的母亲，却有着一个宽厚而又温暖的脊背。儿时，娘的脊背是我们兄妹温暖的船。多少次，压弯了母亲的腰，却舍不得把背上的我们放下，总担心虫子爬上我们的脸；多少次，熟睡中尿湿了母亲的背，母亲顾不上擦一擦，却急着看我们是否尿湿了衣衫；多少风雨里，我们躲进母亲的腋下钻进母亲的怀里，母亲的身体给了我们天底下最幸福的温暖……
儿女长大了，母亲也苍老了。苍老的母亲，却总是想着不让儿女为她操心。也是缺乏锻炼，背着母亲走了不到三百米，到了车上，竟然有点气喘，脸也通红腰也酸。真不晓得母亲是怎么背着我们兄弟姊妹七个一路走过来的！
姐弟几个带着母亲回家，分工协作，收拾卫生，洗衣做饭，帮母亲剪头发修指甲……看看天色已晚，单位却打来电话有急事要求第二天赶到市里开会，在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我也不得不驱车离开。晚上九点左右回到县城，立即给母亲去电话报平安，电话里母亲问我说受伤的腰没事吧？背我走那么远上车，妈担心啊！
顿时，一脸泪，雨倾盆……
昨夜睡得迟，刚入睡就开始做梦，梦到老家的山、老家的水、老家的母亲和烟火……早上一起来我就想啊，周末我要回家，不需要啥子理由。
王宇银，男，汉族，陕西镇安人，大学本科学历。1989至今在陕西镇安县森林公安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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