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椿荣散文】后半生做您的女儿
后半生做您的女儿
文|马椿荣
清晨,上班途中,老公电话响起。
“喂,喂!喂!……说话呀!!”声音由低到高,渐怒,暴喊。我不满的看了看单手开车的他。
“挂了,重新打过去就是。”我说。
他仍然恼怒着,挂掉,打过去。
那头传来婆婆的声音:喂,红,咋不说话?你在哪?哎,这咋回事儿!咋不说话……
我打,“是不是你手机坏了?”我拨通电话。
妈,是我,能听见,你说。
红,你在哪?你咋不说话?咋听不见?
电话断了,我有点着急。是不是家里有啥事,电话有问题?你打隔壁邻家电话问问?
电话再次响起。喂,红,你在哪,哎,咋不说话嘛!这南门口咋不像了呢……
电话挂了。模糊中捕捉到“南门口”三个字,开了车在南门口红绿灯附近兜转了几圈,不见人影。猛然想起老家公交停在东站,开车至洛中桥找寻,果然在桥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脚下放着几个袋子,拿着电话,一脸的着急茫然。
见到我们,她豁然而害羞的笑了。
您咋来这么早?还提这么多东西?
我给你送粽子,上次拿的肯定吃完了,你爱吃,我又包了些。还有咱地里的豆角黄瓜,早上刚摘的还新鲜。她看着我说。
您会打电话了?
会了,你上回给我交的,会打,就是听不见你们说话。
我拿过电话,试着拨出去,通话正常,只是音量调的有些低。我抬头看了看她渐至花白的头发,才几何时,就耳背了,真的就老了?
曾经,如所有的儿媳一样,我以为婆婆为我带孩子是天经地义,曾对她用乡下的土办法喂养孩子暗中不满,也曾因为她内心偏袒儿子而心生怨气,还曾感觉自己是局外人而心生犹怜。
但在老家,在婆婆面前,我一直奉行纳言慎行,但婆婆会察言观色,心思更加细腻。她曾不止一次对我说,娃呀,你娘家远,我没把你当媳妇,我一直把你当女子看。
彼时我并不认可这句话,姑姐虽远嫁重庆,几年见不上一面,但我知道在婆婆心里,一儿一女重于天。我总以为婆婆于我,做的只是表象,是维护关系,对儿女才是真心。
为了给孩子上学做饭,婆婆与我们同住了几年,接送孩子。期间偶尔也有小矛盾,但我们都埋在心里,从来没有高声,缓过几天就会好。
女儿上大学后,她很少来县城与我们同住,我也不常回老家。但每次回去她都兴高采烈的,如同家里来了贵客,热情的让我手足无措。
那次买了新电话回去教她打,她说不会,记不住号码。我把号码分别存进快捷键,告诉她:你拨1就是儿子,拨2就是女儿,拨3就是我,儿媳妇,你想给谁打拨几就行。她似懂非懂的点头。
去年我做了手术,开始瞒着她,怕她担心。做完后回到家,她知道后从老家赶来,一叠连声的自责:看你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我成啥人了?我娃受罪了,可怜的!说着,摸着我的手不停地抹眼泪。
而后每天一大早醒来,就问我吃啥早点,变着花样给我做。不会炖鸡鱼,就一眼一眼看着老公做,跟着学。看着我的脸色一声声叹气:哎,咋还这么黄的?瘦成这了!吃啥能补嘛?快快吃的胖胖的。
直到我痊愈后去上班,她仍然千叮咛万嘱咐。
去年秋冬的一个周末,我一人在家,她突然从老家上来,依旧是提了大包小包吃的。我让她吃饭,她说吃过了,我收拾床铺让她歇着,她却说,我不睡,我坐会儿就走。然后就呆坐在客厅。
我说,还早,您就在这,咋刚来又要走?您要去哪儿?
她突然就哽咽了,抬起袖子抹眼泪:哎,我不到哪儿去,我就是心里颇烦的,没人说话,上来转转……
我心里一酸,想起年迈的外婆去世不到一年,小姨小姨夫又双双死于非命,姑姐常年在外,身边只有寡言暴躁的公公,婆婆年近古稀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那一瞬间,她所有的烦忧我立即感同身受了。
我一边宽慰她,说些高兴的事儿,一边偷偷给孩子发微信,让她给她奶奶打电话。当婆婆看着她疼爱的孙女远在千里之外,给她说东道西,还安慰她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说:我没事了,上来把你们看看,就放心了,我回呀,你莫操心,我没事儿,你们好好上班。
我让老公送婆婆回家,心里隐隐有些许担心。
今年端午节,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回到老家,她照例热情洋溢的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吃饭间隙,她拉我去房间,让我坐在床沿,神秘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黑色钱夹,悄声的跟我说:你是自己人,我让你看,我挣钱了!我今年还攒了些钱!
说着她打开钱包,我看见几张一百元的,还有一些10元5元不等的零钞。她的脸上闪着神秘的、欣喜的,还夹杂着一些羞涩的光亮。
我拿着钱,有东西涌上心头,难以名状。装钱入夹,给她。
您又去给人做活了吧,太阳太大了,不要去了,您身体又不好,没钱了我们给您。
没事,我早上后晌去,在屋也没事儿,在跟前帮邻家锄个草啥的也不要紧。
说过几次了,我知道阻挡无用。便说:那您把钱放好,您想吃啥就买,别舍不得。
嗯,我晓得,我就是让你看看,我还攒钱了!
想起公公一辈子当家作主,一张存票睡觉时都要贴身装在衣兜里不让婆婆碰。那一刻,突然觉得,婆婆不是在乎钱的多少,而是她能挣钱了,她也有能自己做主的这一天了!
我才知道她真的把我当成女儿,当成她最亲的人了。
我有深深的内疚,我做的很不够,我生性耿直,不会甜言蜜语,在家奉行言多必失,所以跟她交流并不多。我不知道她缺什么,怎样才能快乐。
可其实我是知道的,她要的不是我逢年过节买给她的衣物、给她的零花钱。而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满院子有人叫妈、叫婆的热腾劲儿。那才是她想要的日子!
我终于理解,她也是寂寞和孤独的。
她想念我们,祈愿我们一切都好,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好在子欲孝而亲还在,一切都来得及!
后半生我做您的女儿!
懂您孤独,解您寂寞,逗您开心,养您到老……
作者
马椿荣,女,汉族,七十年代中期出生于陕西镇安,大学文化,商洛市青年作协会员。自幼喜爱文学,十年寒窗,跳出农门,跻身公务员。文学情结深厚,善感、多思,有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也对政界有一定了解,各个体裁均有尝试,擅长散文和诗歌,作品散见于飞天文学网、榕树下、商洛日报、商洛诗歌、嘉年华时光等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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