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市觉海寺“殿柱雷书”真的是俞樾先生破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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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市觉海寺，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北宋治平年间突然传出了一件怪事，说是该寺大殿内，在某天打雷时候，寺殿震动，事后发现，离地三二尺的殿柱之上，有“谢均李约收利火”等十余字，倒书呈现。一时传为怪闻，哗然称奇。

事情也是非常巧合，关于雷书记载，历史上也不是很多，最著名的，也就是治平年间的“湖、湘两地雷书事件”（湖：指湖州；湘：指湖南），其中一起是发生在湖州德清觉海寺，另一起发生在湖南岳阳楼。北宋治平年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历史时期，宋英宗赵曙，此人帝事多舛，短短四年发生了许多朝廷内宫争执之事。仅仅是为一件宋英宗的生父名份问题，就发生了一起长达耗时十八个月的“濮议”朝廷论战，搞得上下纷扰，国事骚杂。这“雷书事件”的出现，也可能与当年的政治气候有关。

早在北宋有一位叫王得臣的著名学者，在他的晚年（约公元1100年）撰写的一部记实著作中，写下了这些事件的经过：

孙载积中宰吴兴德清，新市镇觉海寺殿宇宏壮，其碑云皆唐时所建。巨材髹漆，积久剥落，见倒书迹，曰“谢均李约收利火”十余字，去地三二尺。以纸墨拓之，与岳阳字大小一同。积中因曰：“夫伐木于山者，其火队既众，则各刻其名，以为别耳。凡记木，必刻于木本。营建法本在下，故倒书。”由是知仙姑之妄也。

王得臣是一位深资考证，学问广博，以文驰名的人，他与著名理学家程颐志趣投合，很有可能与当年活跃在新市一带的程颐弟子、著名思想家杨时很熟，与当年（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在德清担任县令的孙载也有密切往来。按王先生的学问认真劲，极有可能亲自到过新市觉海寺，看看这“雷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得臣在书中提到了一个重要人物——德清县令孙载，以孙载的口吻进行记事，加强了事件记载的真实可信度，这是文人高手笔法。而孙载此人在德清做官，政声斐然，“听断精明，不专任刑罚，开说是非，出于至诚。”所以，他所提供的消息，自然真实可信。“雷书”现象确实存在，但向以“听断精明”明见的孙载，经过亲眼勘察后，并不相信民间所传的“仙姑”所为，而是认为是“伐木”者为之，“各刻其名，以为别耳”，在木的根部刻记，竖起来作为殿柱，自然形成“倒书”。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雷书事件”早已被北宋年间的德清县令孙载所破解。王得臣把这件事载于书中，以断后人贻误。但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件答案非常清楚的事，到了信息时代爆炸的当今，却变成了清末著名学者俞樾的“破解”功劳，这是一件非常荒谬的史学笑话。从考证的角度看，这事与俞曲园先生并无丝缕之系，一定要把“雷书事件”往俞先生身上放，俞先生如有在天之灵的话，以他学问的严谨风格，是深为愤怒的。

现在百度上查找的“俞樾”条目，无论是“百度百科”，还是某些俞樾的专题介绍，都把“俞樾破解新市觉海寺殿柱雷书”一事以讹传讹，这种既不够谨慎，又不负责任的游戏文史态度，将伤害到大家内心对俞樾大师的形象尊重。文化是一种严肃的学问，史学考证又是容不得随意杜撰。我发现，在我们县内的《今日德清》报纸上和《吴越风》上，对这极不严肃的事也登载过。这事发生的讽刺意义在于：贬低和亵渎了两位德清乡贤，一位是在德清历史上担任知县的孙载，一位是治学严谨、蔚然大家的俞樾。

新市觉海寺“殿柱雷书”在治平年间的发生，也似有寓意。治平二年，正是新市觉海寺从“兴善寺”更名为“觉海禅寺”的一年，寺名的变更是一件大事，发生“殿柱雷书”也有可能是寺僧有意所为，它能够扩大寺名影响，增进“觉海禅寺”佛灵应验的宣传效果。我想，关于伐木人的记符，应该是很平常的事，每座大殿都有可能发生，但就仅仅大宋治平年间，在湖南和浙江两地，发生这么两起“雷书”事件，其偶然性是十分可疑的。

关于新市觉海寺的“雷书事件”史书记载很多，与王得臣同代人的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有载：

世传湖、湘间因震雷，有鬼神书“谢仙火”三字于木柱上，其字入木如刻，倒书之。此说甚著。

宋代诗人张敏叔也吟诗一首《湖州觉海弥陀阁》，对此事件有过描述：

仙潭觉海唐兴善，像设瑰琦古至今。

殿柱倒书雷部火，市桥横渡木观音。

窗前竹影摇金翠，风外莲香散水沉。

况有弥陀新建阁，动人无限往生心。

另外，还有像周密的《齐东野语》、谈钥的《嘉泰吴兴志》、宣鼎的《夜雨秋灯录》、董穀的《碧里杂存》等等书籍中，都有此事记载。但俞樾先生的《右台仙馆笔记》中却未查到这一事件的记录。可见，俞樾先生不会擅摘先人“果实”而窃以自诩。我比较欣赏有一句名人名言：不要假装自己很懂，只是没人与你较真。这方面，我个人比较认可德清地方文史学者费为民先生“较真”的治学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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