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文/廖青山

蝼蚁

一

“你最爱的人是谁？”主持人一字一句念出真心卡上的问题，围成一圈的人群立刻起哄声此起彼伏，七彩的光时不时从许多人的脸颊上晃过去，增添了别样的气氛。

连清水无奈地笑了下，“你们不早就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呀？”

“哎呀说嘛，现在气氛不是正好？连清水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

“是啊是啊，当事人也正好在身边呢。”起哄的人暧昧地用胳膊顶了顶旁边的男人，打着黯绿色领带的男人也笑了下，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连清水。

那双期待的眼睛在暗淡的房间里，七彩的灯光下，泛着让人无法说不的吸引力。

周围的人横七歪八地坐着，只有他打着领结，衬衫笔挺。就这样嘴角含笑，穿过人群的眼神直直盯向她。

连清水就这样大大地笑开了，右边的虎牙尖尖的，散发着活力。

“温永恒，温永恒是我最爱的人。”

二

结束了聚会的人们从酒店出来，衣香鬓影的女士们相互搀扶着一个醉得不轻的女人。

周围的男人们叫了的士将一个个轻醉的女士搀扶上车送回家。

连清水的同伴正要掏出她的手机给她男朋友打电话，就有一辆车载着流光缓缓停在面前。

从后座下来的男人身着西裤，白色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头发有些凌乱，他笑着走过来自报姓名，“你好，我是路七星，连清水的男朋友，请问我可以带她回家了吗？”

同伴恍惚着清醒过来，忙道：“可以可以。”

“只是她一喝多坐车就会难受……” 手中将软成一团的连清水搀到了男人的怀里。

“我知道。”男人轻声回道。

同伴有点反应不过来，在连清水通讯录里看过这个名字，确实是男朋友没错了。

只是当时以为是重名……

她发晕地看着男人柔声安慰几句，连清水软着嗓子喊脚疼。

路七星半蹲下去，一只手搀扶着连清水，另一只手褪下了她的高跟鞋勾在手指上，转过身去，轻声哄着女人。

连清水软乎乎地爬上他的背，他就托住了女人的小腿，站起身来，慢悠悠的沿着马路边走着，漆黑的车安安静静地坠在后头。

同伴挠了挠脑袋，路七星的大名她当然听过，四九城路家的小少爷，跟着他的那群人都是整天风花雪月的，半年前听说因为一个女人收敛了，大有浪子回头的架势。

她知道之后还感叹绝对是国色天香的女人才能搞定那种人。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绝世貌美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小闺蜜……

她皱着眉头，眼前又浮现了大朵的向日葵。最终还是闭了下眼睛转身往回走。

三

连清水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系着黯绿色领带的男人带着她慢悠悠地旋转，旁边复古的留声机流淌出有质感的音乐。

室内的灯光暗淡。

可以听见楼下正在举办的宴会声音嘈杂。他们躲在一隅，借着昏色的灯光，悄悄交换几个亲吻。

他暖色的眉梢像是融化了蜂蜜，小甜豆一样，甜到了她心底。

他抬起牵住的那只手，示意她旋转。

她荡起的裙摆渐次轻轻打到男人的小腿。

他像握住一朵花一样，将她握在怀里。

四

画面一转，变成了大少爷们的棋牌室。

他们一个个搂着漂亮的女人，一掷千金。

路七星不在，他们将酒推到她面前，调笑，“哥选的嫂子可是要先过我们这关的，这里有六瓶，你喝光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喉咙像是打开的通道一样，麻木地被灌进了液体，她想逃跑，直到泛泪的眼睛好像又看见了大朵的向日葵。

金黄色的酒瓶躺倒在桌上，又有人影走过来，暧昧地贴近，轻轻用指背抚摸着她的胳膊，声音里满是诱惑，“跟着哥有什么好的，他女人那么多，跟着我啊，我保证只有你一个女人。论有钱，我也比哥差不了多少啊。”

她推开那只手，低着头，努力保持着清明，只是声音模糊，“我不是为了钱才跟他的。”

当然不是。

她抬起头，笑嘻嘻，眼里却满是狠意，“所以，别他妈来烦我。”

五

连清水的好朋友将路七星带到了连清水的家里，给他倒了一杯茶，并且将手里的钥匙给了他。

“这是清水让我给你的，她还说让你在这里好好等着，今天有一个大惊喜给你。”

路七星握住了手里的小钥匙，眼睛里荡着肉眼可见的开心。

同伴微微一笑，遥控机按开了电视机，“那你在这里好好等着她，我先走了。”

日薄，夕阳斜着照了进来。

电视弹出了新闻。

他的手机突然吵闹地响起来，他有些不耐。拿出手机，是之前的那群朋友打过来的电话。

才按下接听，那边急躁躁的声音就挤了过来，“哥你是不是遭算计了？你被人录音了！”

路七星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松了一颗锁骨的扣子，“关于什么。”

“五年前肇事逃脱的！温永恒！录音里你亲口承认找替罪羊的事情了，伯父现在正在开记者招待会！”

“哥你怎么消失了那么久，一整天了一直联系不上你，谁也联系不上，你到底在哪呢！我打电话给嫂子，嫂子也不接电话！……”

路七星只感觉电话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恍惚抬头，看着电视，正在播放着他爸的新闻招待会。

台下的人犀利地逼问。

他外套也没拿直接冲出了门，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眼睛直直盯着手里的手机。

有记者站起来发问，“那路总您是否知道路七星的女朋友也来到了现场？”

十几排的座位中，站起来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人，她脸色憔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立马就有记者将话筒伸到了她脸前。

她捂着脸，低声地啜泣，声音脆弱得像是一捏就碎的薄片玻璃，“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几乎崩溃了，我不敢相信他是这种样子的人……他在我眼里一下子就崩塌了……”

记者们立刻嘈杂起来。

“那您的意思是说路七星车祸肇事是确有发生？”

台上了路总突然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情出来，我为我的养育不当向大家道歉，他会承担应有的法律责任的。”

六

“你父亲这样说我早就料想到了，毕竟他正在洗钱，公司总要发展嘛，如果不舍弃你，董事会就要舍弃他咯。”

连清水隔着厚厚的玻璃和路七星对望着，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那群兄弟很满意我，毕竟通过了他们考验的女人也不多，对不对？”

她耸着眼皮，眉毛高高挑起，“可是你想想啊，你一个未成年霸凌，车祸肇事身上两条人命的人，凭什么可以得到幸福？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一直活的认真忠诚的人要怎么办啊？”

“你在得到这份喜欢的时候，你就不动动你的脑袋想想，你凭什么可以得到呀？”

她双手贴住了玻璃，脸无限地向玻璃靠近，眼睛紧紧盯着男人，兴奋的耳朵都红了，她咧开嘴，嘻嘻地笑。

“法网恢恢，终于裁决你了。”

七

城南的墓地里春风和煦。

某个墓碑前放着一大束灿烂的向日葵，照片里系着黯绿色领带的男人抿唇笑的淡然。

灿烂的向日葵间，一张纯色的卡片安静地放着。

【*总有一天你我会越过高山，

对月当空

逸欢

相见恨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