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522小窝原创投稿平台@南默冰

夜行

我走在夜路上。

寂寞的风撩拨着失去叶子的杨树枝干，荒无一人的道路上宁静无比。明月高悬，夜晚苍穹上的云彩不再洁白，随夜染上昏暗的黑色。

天空之上的繁星不复，荒野远处的灯光点点。风儿似乎是太过落寞，不时地拂过我的脸颊，抚摸着我行走中的身体，轻柔却又转瞬消失在四周的空气里。我走在夜路上。

为什么深夜会如此彻骨的寒冷？为什么前方的道路会如此孤独？而我又为什么在深夜之中的道路上行走？

人总是追求着某个目的地，却又常常沉湎于迷失的虚无。人很无力，我则在远离。

我走在这夜路上，远离若烟火般的生活，远离如人生似的目标，走在没有尽头的路途中，既没有了虚无的绝望，也失去了进步的希望，只是孤身一人走在这夜路上。

我抬头仰望明月，盘中的玉兔被几缕黑云遮挡，嫦娥无影寻觅，几丝月光透过夜空来到大地之上，然后湮灭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着月亮，心里有时总会这样想：要是我可以变成月中的吴刚就好了！

吴刚，这个终年在月桂之下伐树的人，即使每次挥下的斧头都达不到目的，他也从没有过放弃。这是多么的让人着迷啊！在那无意义的无尽头的永恒的劳累中，是什么让他忘却了虚无，获得了满足，以使他可以挥下一斧后接着又挥下一斧，永远地循环下去。他是在为永恒而欣喜吗？还是单纯地热爱着伐树劳作本身？我不明白这奥秘所在，所以我十分憧憬着他的神秘。

然而，即使我很向往，我也终究是成不了吴刚。

万物皆有一死。星辰的诞生与毁灭之中，大地的沧海与桑田之间，无物能保永恒。人常言“花有重开日”，但是此时盛开的花却永远不是彼时重开之花，单单概念上没有实感的“永恒”毫无意义，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种虚无罢了，而这世间一切的一切都终再无“少年时”。我垂下头，继续走在夜路里。

夜晚孤寂的风彻骨般的寒冷，我走在路上的脚渐渐失去知觉，冻僵了。

腿在发抖，牙关也在发抖，我抱紧双臂，用力搓了搓胳膊。一片黑云遮住了月亮，月光不现，我置身在阴影之中。

然而我没有停下脚步，仍坚持挪动着僵直颤抖的腿脚，缓缓地走在路上。

为什么孑然一身的人是我？为什么在眼前的远方，黑暗吞噬尽来自地面的惨白的光？我到底是在追求着什么，才走在这夜路之上？

路边的一棵树被拦腰折断，我走近它的身旁。在走上这夜路后，我第一次驻足，看着这棵树。

树干的底部断裂，倒在了路边的沟里。狰狞的断裂面上，煞白的树茎成刺状的扎在其上，似干燥而僵硬的枯草，又似锋锐的针尖麦芒，无声无息的矗立在我的眼前。这棵树大概是被车撞断的吧，我低头扫过地面，隐约可见的两道刹车痕迹正印在路面上，一些汽车表壳的碎片也散落在地。树不会疼痛流泪，而我亦不会感伤哭泣。

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后，我转过身，再次行走起来，慢慢地，向前慢慢地行进着。

天际渐白。还未退去的夜空犹如无尽的深海，而此时，一只巨大的抹香鲸从东方游来，驱散着夜海里的黑暗。黎明降临了。

在这个万物苏醒，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的时刻——

我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