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大大《二楼爷爷的故事》
二楼爷爷的故事
二楼爷爷是个古怪而有意思的倔老头。
我家那栋单元的二楼,住着一对郭氏老夫妻,由于楼层的原因,我习惯称呼他们二楼爷爷和二楼奶奶。老爷爷是当年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红军,每年都有好几拨人来爷爷家探望。每次探望爷爷的时候,他总喜欢把参军时候获得的胸章一枚枚的带到胸前,戴好助听器,精神抖擞的向来人讲述着一遍又一遍上阵杀敌的故事。
小时候我挺害怕在上楼的时候碰到二楼爷爷,因为他特别爱捏我的脸,当过兵的人,手劲那叫一个大,每次捏得我呲牙咧嘴他却一个劲的哈哈大笑,我见了他就跑,连招呼都不敢打。如果在家属楼的小院里碰到他,都会小心翼翼从他身边走过,偶尔被他抓包,他一定会用他认为是正常音量的嗓音喊道:“哈哈哈,你这丫头没礼貌,见了我就跑!”
后来我长大了,二楼爷爷更老了,他迷恋上了打麻将,他的孩子们平日里上班忙,没办法陪他玩,这个调皮的老头便会经常“倚老卖老”,给家属院里已经退休,却在他眼里依旧是“年轻人”的一拨中老年人打电话,他爱拨打座机,我家的座机90%都是他打进来的:“快来陪我打麻将,一缺三呐!”我的母亲便被抓壮丁一样的抓去,那时候我还没结婚,母亲处于人生中“闲的发慌”的退休初期,也乐得被抓。他们喜欢用扑克牌当筹码,别看二楼爷爷八十来岁的高龄,欠了人家的扑克牌,人家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大家多给了他扑克牌,他还会是小性子,非要缕个一二三四五。我下班回家偶尔没带钥匙,便去二楼爷爷家找母亲拿钥匙,看着一桌年龄加起来快超过300岁的老小孩思路清晰的打麻将,不禁感慨麻将真是个防止老年痴呆症的绝佳游戏。
以为时间就会这样相对静止,“加和300岁”的他们可以这么快乐的安享晚年。然而去年的农历七月,还是发生了意外。
那天我回家比较晚,十点多把车开回院子的时候,家属院门口堵着一辆救护车。由于之前听母亲说最近二楼爷爷生病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在门口静静的等着救护车离开,冲进楼道里跨步刚准备上二楼拐角,爷爷家出来一个年轻人,手里提着一包被子样的东西匆匆忙忙下了楼。进家门准备向父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只看到了爸妈的眼圈都红了。
时间飞快,从看到救护车起,算起来一年整。
今年的阳历9月敬老月,恰逢阴历七月,二楼奶奶家,燃起了长明灯。
那个古怪的、有意思的倔老头已经离开一年了。每次路过二楼的时候,灰蓝色的防盗门依旧是开着的,只闭着纱门,门角依旧蹲着那只被医生责令减肥的小胖狗。门口曾经贴着爷爷的孙子写的那张劝爷爷适度麻将的字条早已经不在了,但是我能一眼瞅到粘胶的印记。一切都没变,但是一切都变了。再也没人捏疼我的脸了,也没人凶着我让我和他打招呼了,再也没人给母亲下命令必须2点半在他家集合进行麻将活动了。
时间就这么向前流淌着,岁月是张单程票,一楼那个活泼聪明的小男孩儿已经到上学的年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