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勤《那些未曾说出的心里话》

那些未曾说出的心里话

人这一辈子注定是负债累累：我们欠父母的养育之债，欠老师的教育之债，欠大自然的哺育之债……

此时此刻，我只想对那个时常给我指点但从不对我指指点点的人说几句心里话。

童年的孩子，有爷爷奶奶的陪伴，是家里的小公主、小王子。而我，只是在照片上看见过、在聊天时听说过我的爷爷奶奶。

然而，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注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上帝夺走了爷爷奶奶的宠爱，却给了我姑姑的关怀！

姑姑小学没毕业并辍学在家，生活的艰苦造就了独立自强的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用勤劳和汗水组建了自己幸福的家庭。

记得那是在昆明武警医院，上三年级的哥哥带着我在医院帮助二叔和姑姑照顾骑自行车摔伤的爸妈，闲暇时间，哥哥带着我在医院玩耍，随着对环境的熟悉，我们的活动范围慢慢扩大。

哥哥带着我“大吃大喝”，买各种玩具，过着王子一般的生活。

这一切，难逃姑姑的法眼，但她未曾在别人面前提过，从未指责过我们，在我爸妈面前更是只字未提。

一天下午，她带着我和哥哥去吃饭，在我们的三人世界里，我记得她的那些话：

“现在你们的父母都受了伤住院，全家人七拼八凑、东跑西跑凑钱给他们治疗，你们以后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从小就养成铺张浪费的坏习惯。男孩子要有担当……”

是的，姑姑就是这样，她会教导我们，但不会让我们难堪，哪怕我们只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那个最长的暑假，我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军校录取通知书，开学前特意去姑姑家道喜。一天晚上，五爷爷来姑姑家给我送行，虽然他工作繁忙，但是每次教育我们都非常舍得花时间。

那天晚上的那些话，虽未刻骨但已铭心。五爷爷回家的时候，我和表弟们有说有笑，却未曾起身送送他。直到他走远了，才感觉到有点不合适，有点不近人情。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那晚，在所有人面前姑姑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实的她却彻夜难眠，而她告诉我这个事实却是在三年后的一个傍晚。姑姑一家回老家拜年，晚饭后我们一起出去散步。难得的机会，她独自和我走一起，提起了那件让她“难忘的事”：

“看着你们学业有成，我和你姑爹、你二叔都非常开心，看到了家族的希望。但是你五爷爷去我家送你那天晚上我真的很难过，觉得你们不懂事，不知道在学校学的知识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因为人多，因为你们玩的开心，因为是在我家里，我不应该打搅你们的雅兴。我思来想去一整夜，纠结要不要和你说这件事……”

我只能默默地听着，虚荣与自尊齐头并进，羞愧和忏悔占据了大脑。

这时小表弟来借手机打游戏，姑姑立刻转移了话题，我顺理成章地走出了这个羞愧的局面。

在父母的养育、老师的教育、大自然的哺育之下，时光来到了大三的那个寒假。我和两个同学陪着姑姑一家在姑姑家楼下的火锅店举杯痛饮、谈笑风生。

人生得意须尽欢，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得意尽欢之时并是得意忘形之日。因为在姑姑家楼下，她本要请我们吃饭。而我，作为晚辈，且能让姑姑破费，在我再三的请求之下，姑姑同意让我做东。因为得意，我生怕姑姑偷偷的买了单，在饭局快结束之时，当着众人的面问姑姑：

“姑姑，您买单了吗？没买的话我去买！”

姑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勉强地笑了一下：

“没有呢，没事，你们接着吃，待会我去处理就是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为了逃避这尴尬的处境，我买单去了。而我的同学却紧跟着来，非得买单，我拗不过他，只得作一回“伪君子”。

是的，当我办事不利、处事不妥之时，姑姑总是用最委婉的方式给我指点迷津。而当我让她难堪、陷她于不义之时，我却连当面道歉表达愧疚的勇气都没有。